屋子裏空氣凝滯,大家均瞪著花貓口中的血布,各自懷著心事。
“無端出來染滿血跡的布,看你怎樣解釋。”衙差這樣想,在七星鎮,這些衙差是吃官家飯的,百姓皆怕而敬之,唯有穆大娘,不把他們放在眼裏,衙差怕她,不僅僅是她暴躁的脾氣,是因為她的兒子穆白風,現如今是官運亨通,又受大金國首屈一指的人物——完顏獸的寵信。
“怎麼辦?如何解釋?”郎野這樣想,血衣自己明明塞進灶膛燒了,何時又被貓叼走一塊?
“孫子們,想抓住老娘的把柄,哼哼,老娘在江湖混出名時,隻怕你們還沒斷奶呢。”穆大娘這樣想,然後把右臂慢慢挪到身後,在後背上一戳,就見她,噗嗤一口血吐了出來,從嘴角流到前胸,身子晃了幾晃,扶住旁邊的桌子,喊驚呆看她的郎野,“小子,還不趕緊扶老娘進屋歇息。”
郎野猛然清醒似的,過來攙扶穆大娘,他以為,穆大娘是昨晚打鬥用力過度,受了內傷。
穆大娘朝衙差道:“各位官爺,實在不好意思,老婦最近身子越來越差,總是吐血不止,大概是肺癆,都是酗酒的緣故。”
肺癆?衙差騰騰後退,肺癆可是傳染的,急忙離開穆家,回衙門複命去了。
郎野見衙差離開,關門閉戶,一副賊兮兮的模樣,悄聲道:“大娘,你是不是受傷了,咱去看大夫。”
穆大娘哈哈一笑,突然又皺起眉頭,似有些痛苦,聲音也輕柔了很多,“小子,我可沒有你這麼笨的兒子,那些衙差被蒙在鼓裏,你也當真,對付那些無用的官兵都損了我的威名,想當年……”話到這裏,她打住,不想提起以往,改口道:“不是受傷,卻也是受傷,那個該死的花貓,枉我豢養它多年,竟敢害我,從哪裏叼來的血布,真真氣死老娘,為了糊弄衙差,我剛剛,把自己弄傷的,內裏血脈爆裂不少,才吐血。”
“什麼?”郎野大吃一驚,不用多問,花貓叼出那塊血布,衙差一定會懷疑,為了給個理由,穆大娘才出此下策,不惜傷害自己。
喵!花貓又竄了過來,去舔穆大娘胸前的血,穆大娘突然牙一咬,伸手抓住花貓,一用力,花貓喵、喵幾聲掙紮的慘叫,最後,閉上眼睛,腦袋一歪,氣絕而亡。
郎野眼見這樣的情景,驀然想起昨夜之事,不禁渾身戰栗。
穆大娘並不管他這些,再次催促,“小子,趁此機會,那些衙役都在準備迎接獸王,你趕緊走,記住我囑咐的事情。”
“大娘,你有傷。”郎野依舊遲疑,老太太幾次救自己,如今又弄得受傷,這樣離開,未免有些不仗義。
“我這傷算什麼,自己調理一下即可,等獸王來了,若此事那個蠢材縣爺捂不住,定會掀起軒然大波,獸王,我略有耳聞,不是好對付的主兒,你趕緊走。”
見郎野慢吞吞,穆大娘猛然踢出一腳,把郎野咚的踹出門去。
郎野哎呀一聲,疼!心說,這老太太,總是這樣驚爆你的眼球,哪有這樣告別的。
他回頭,揉著屁股,慢慢跪下,朝屋內鄭重的磕了三個頭,說了句:“大娘,你保重,我發誓一定回來看你。”
說完,大步而去。
穆大娘忍痛挪到門口,看郎野的背影,臉上滿是愧疚之色,悠然一聲歎:“小子,對不住了,無論殺官兵還是做任何事,都是我故意逼你,唯有把你逼上絕路,你才能遠離此地,才能為我去尋找穆上風,而我,不能離開,我還要在此地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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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裏果然在忙著接待獸王,官差衙役匆匆忙忙,負責管理街道的,大呼小叫,負責管理民眾歡迎儀式的,吆五喝六,負責采辦夥食的,連跑帶跳,總之,比過年還熱鬧。
郎野離了穆家,過街穿巷,想出鎮子,看人來車往,聽古腔古韻,不知為何,白日裏感覺七星鎮,沒有了詭異和離奇,一切都是那麼自然,仿佛他原本就生活在這個時代。
“天意如此,宿命難違,我能奈何!”他感慨一番,繼續趕路,兩件事在身,不重也不輕,一是畫中人,一是穆老爺子,希望自己前路順暢,別再出什麼波折。
天尚早,鎮裏的酒樓、勾欄等場所還沒開始營業,但因為今日獸王要來,街上已是人來人往。
郎野開始還有些怕,見了衙役不知往哪裏躲,後來發現,人家根本不搭理他。
一路急行,不多時出了七星鎮,往官路上一站,按穆大娘的指示,往北是去萊州的路,往南是去濟南府,他也唯有往南,再往北,深入金國腹地了。
想好,剛要走,隻聽由遠及近,有馬蹄聲傳來,他心裏凜然一抖,會不會是官府派人來追我?不是沒有可能,情況未明,還是小心的好。四下裏看看,旁邊是一個山坡,上麵有亂石和雜樹枯草,剛好能做隱蔽。騰騰急步奔去,貓在樹叢中,透過樹的縫隙偷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