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果然過來一隊人,剛進郎野的視線內,就聽啊、哎呀的大叫,接著是撲騰騰之聲。
郎野居高臨下,看個明白,隻見路上揚塵飛起,亂哄哄人喊馬嘶。
看那些人穿戴齊整,像是軍隊,兵士們被絆馬索、陷坑之類的機關撂倒在地,接著用他聽不懂的語言大喊大叫,嘩亂一片。
突然而來一陣呐喊:“殺金狗!”從郎野身後的山坡上又衝下來一隊人,足有五六十,穿戴簡樸,手中拿著或刀或槍,還有些是鎬頭、叉子等農具,他們直撲大路,和那些兵士拚殺起來。
稍一思量就能看出,這些山上埋伏的是農民起義軍的抗金隊伍,而路上那些被算計的是金軍。
兩方麵兵力懸殊,但抗金隊伍人雖多,配備不精,又無係統的訓練,憑的是一股國仇家恨的勇氣。而金軍個個騎馬,占了優勢,多少都有過戰爭經驗,是以雖然人數是農人的一半,打起來卻不相上下。
郎野親眼目睹,什麼叫拚命,就聽各種兵器碰撞的聲音,叮叮當當,接著這個媽呀一聲叫,斷了一隻胳膊,那個哎呦一聲喊,腦袋掉了半拉,場麵激烈,慘不忍睹。
農人中有個黑臉大漢,異常驍勇,此時他正和一個金兵頭目糾纏在一起,兩個人旗鼓相當,一刀一劍,直從大路殺上山坡,難分勝負,丟了兵器後徒手相博,後又撕扯在一起,個個都紅了眼,也顧不得英雄形象,拳頭施展不開就用嘴咬,用腦袋撞,然後摟在一起跌倒,在地上亂滾。
郎野躲在一棵樹叢後,既大開眼界又大驚失色,之前隻看過一回街上的小混混火拚,遠沒有這樣慘烈,這些人拚的是你死我活,不是教訓一下就夠了。
黑臉大漢驀然發現看熱鬧的郎野,看他漢人穿戴,喊道:“殺了他,他是金狗,占我土地,殺我百姓,你給我殺了他!”
金人?這裏就是金國,你讓我殺金人?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即使是義舉,金人也沒得罪我,郎野呆立不動。
那金兵頭目也喊:“殺了他,他是反賊,若敢違抗本王之命,罪同反賊,會株連九族。”
郎野心裏哈哈大笑,株連九族,我的九族憑你有再大的能耐,也誅殺不了,我的九族在千八百年之後呢。
他抬腿就走,事不關己,不摻和其中,這些可都是亡命徒,誰都不能得罪,遠遠避之為妙。
走了幾步站住,轉念又想,這兩方麵總有一個會贏,我不幫,贏的那方麵一定怪我,看他們都非等閑,又認得我這張臉,我暫時能逃過去,隻怕以後來個冤家路窄,在這個亂世,可別到處樹敵,怎麼辦?
那兩個人繼續糾纏廝打,一個頭破血流,一個丟盔卸甲,都明白自己一時難以取勝,繼續喊郎野。
郎野左右為難,按理說,該幫那個黑臉大漢,好歹我也是漢人,但我殺了金人,聽那個人還自稱為王,定是個大人物,他一聲令下,給我來個通緝,不值當。
幫那個金人殺黑臉大漢,隻怕會遭天譴。
他原地踏步,不停問自己“怎麼辦”,此事就是雙刃劍,搞不好兩麵都得罪,忽然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或許,我也能兩麵都討好。
往一邊瞅瞅,有把刀丟在地上,跑過去拾起,雙手握緊刀柄,轉回頭看看黑臉大漢和金兵頭目,慢慢走近,不是不想走快,是腿打顫手發抖,沒砍過人,千萬別失手。
黑臉漢子以為自己是正義之師,師出有名,郎野應該是幫他,又大喊:“快,快殺了他。”
金兵頭目以為自己是王侯權貴,貴不可攀,郎野應該是幫他,也喊:“快,快殺了他。”
郎野左晃右晃,似乎對不準,其實就是個虛招子,最後一咬牙,大喊一聲:“讓開!”嗖嗖奔了過去,舉刀,呼的砍了下去。
黑臉大漢和金兵頭目一齊鬆手,各自想的有兩點——或許,郎野在幫他,躲開,讓郎野砍對方。或許,郎野在幫對方,鬆開,是躲刀。
總之,當兩個人紛紛滾到一邊,郎野奮力砍下,撲哧一聲,刀尖深入泥土,卻未傷及任何一個。
黑臉大漢趁機爬起,颼颼跑掉,眼見路上自己的人死傷無數,他知道一時難以取勝,高喊一聲“撤”,帶人落荒而逃。
金兵頭目也喊住手下,“窮寇莫追。”然後清點自己的人馬,想走,忽然看見郎野,命手下人道:“把他給我帶著,去七星鎮。”
就這樣,郎野被押上馬,和一金兵同乘一騎,重又回到七星鎮。
—————————————————————————————
作者旁白:郎野,皆因為那一刀,救下一個重要人物,由此介入那場刺皇行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