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眷屬(3 / 3)

聽到江墨軒提及,汐月低頭沉默了一會兒。雪兒追著雪花小跑了過來,然後抬著頭楚楚地望著她。她抱起雪兒然後摩挲著手中的匕首緩緩說道:“夜臨死前,說他不是我陽哥哥……陽哥哥十年前就在這附近墜崖死了……”

那些天發生的事紀銘都轉述給他了,關於這點卻是第一次聽到。不管夜是不是真的蘇陽,他對汐月的愛他是能感受到的,那愛瘋狂、霸道而自私,愛情中又有誰是不自私的呢?

“你信麼?”

“我不知道。原本我是想在附近找找的,可後來想想又不打算找了。不管他是誰,他對我的好都是真的,隻要我把他當做陽哥哥那他就是陽哥哥。”人生不需要那麼多的真實,如果逃避能讓自己好受一點那就逃避吧。

夜下葬後,汐月親自為他立了一個竹碑然後對著他的墓跪了下來,輕輕叩了一個頭:對不起,夜!繼續當我的陽哥哥吧。此生你的喜歡我無法回應,來生願你能和相愛的人白頭偕老。叩完後她拔開酒囊的塞子,然後將燒酒倒在了地上,喃喃地說:“我們說好的,等仇報了就來到這裏舉杯暢飲。酒雖然不是什麼好酒,但你還是要多喝點。”

江墨軒站在汐月身後看著她灑酒墓前也默默地單膝跪地,心中感謝他對汐月的付出與照顧。

那晚他們還是就著燒酒啃燒餅,汐月跟他說著這一年多她在九幽教的事,而他就在一旁默默地聽著,時不時回答兩句。第二天一早醒來,汐月沒有找見他,隻在桌子上發現一行用炭灰寫的小字,他外出了。雖然疑惑但她也沒多想,拜祭爹娘的時候她發現墓碑邊上多了一行小字,就在“不孝女蘇悠”旁邊刻著“婿江墨軒”。

盡管她一直否認他們之間的婚約,但是他卻一直把她當妻子。汐月想起那日決戰他即將刎頸時說的話,心中小小的開心卻又彷徨無措。這麼多天她一直糾結躲閃的就是這個:他說的是真的麼,他真的愛她麼?

含著梅子糖將屋裏又小小地收拾了一下,便聽到屋外馬蹄達達的聲音。汐月往外看了看,便見江墨軒一臉明媚地從馬上卸了好些東西拎進了屋子,有魚有肉還有一袋米。他單手提著來回兩趟才將這些東西全部放在桌上,然後又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汐月,汐月打開一看卻是新鮮出爐的小籠包,因為一直放在懷裏保溫打開的時候還冒著熱氣。她聽到江墨軒貼心地說:“趕緊趁熱吃。你很少回來肯定要多住兩天,所以我去山腳買了點食物回來。不用擔心,我可以做飯,隻是可能不太好吃。”

熱氣蒸騰得眼睛有些發酸,心中感動,汐月出聲的時候明顯感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哽咽:“江墨軒,對不起。”

聽到汐月低頭哽咽的聲音,墨軒單手摟住了她,溫柔道:“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反倒是我對不起你。”

“不!我害你丟了一條胳膊,我害夢姐姐丟了性命,我……”這麼多天心中積攢的內疚突然爆發,抓著他空蕩蕩的袖子,汐月不可自抑地哭了起來。眼淚落在衣襟上,顆顆滾燙。

“跟你沒關係,一切都是我願意的。”似乎想起什麼,他又繼續道,“不是出於責任和義務,而是因為我愛你。這裏不管有沒有相思引一直都因你而痛,隻是我發現得太晚。對不起,你會原諒我麼?”墨軒放開所有包袱終於說出了久埋心中的話,眼中亦蒙上了淚意,他抱著汐月見她點了點頭,興奮地抱緊了她低頭吻上了她的頭發。齊文說的對,忘記錯過的,繼續向前,我們才能不錯過更多。

“以後我都會在你身邊,不會再丟下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有什麼事讓我跟你一起分擔,也不能丟下我。”

四個月後,霧夕穀。

大紅的燈籠映照著初初盛開的桃花顯得穀內一片熱鬧。桃花樹下擺了三十多桌,觥籌交錯,人影攢動,四處往來的人群見到穀主都由衷地道一句“恭喜”。三月初十——蓉城江家與霧夕穀結姻的日子,這消息早已在江湖上不脛而走。

原本汐月與江墨軒是早就拜過天地的無需再舉行儀式,但是老頭子不允許。作為霧夕穀之主,他雖然不常在江湖上行走,但是地位還是很高的,嫁徒弟這般草率豈不是太有損他的身份了,所以他一口否決。除非江墨軒在蓉城大擺宴席三天三夜,然後用八抬大轎把汐月從霧夕穀請出去,否則決不同意這婚事。反正汐月還年輕,就是多在身邊養兩年也沒事。

老頭子發起脾氣來誰也勸不住,更何況他是如此好麵子的人。江墨軒也認為上次成親雖然有師祖見證但畢竟太過簡陋,該正式三媒六聘將汐月光明正大地娶進家門,於是對老頭子的要求一應應承下來。江墨軒那麼爽快,老頭子也不能太小氣,於是一高興便對外宣布三月初九這天霧夕穀義診,所有人不收分文,並且歡迎留下喝一杯喜酒!這兩方消息一出,不出三天江湖上便都知道了蓉城江家要娶親,霧夕穀要嫁女。

前任穀主杜天涯早早幾日便被請回了穀裏,昨天不光是疑難病患絡繹不絕,不少杏林高手也聞風而來,齊聚一堂交流經驗。也正因為有他們,霧夕穀上下才不至於忙得半死。

喜宴從巳時便已經開始一直喝到現在,每桌除了一壺醉夢仙還有從薑城運來的上百壇上好的沙棘酒!這次為了汐月出嫁,老頭子也真是動了血本。

夏茹幫汐月插好發間的頭飾後,疑惑地看了看外麵。兩刻前便有下人來通稟新郎官的儀仗已經到了穀外,怎麼這麼長時間還聽不到半分動靜,院內也不見半個下人。她心中疑惑不解,便讓汐月等等她自行出去看看。這出去一問才知道新郎官被紀銘攔在了穀外,於是趕緊往外趕去。第一次穀裏有這麼多人,每人道一句“恭喜”倒讓夏茹有些應接不暇,突然餘光掃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急切再望時卻已不見。她自嘲地搖了搖頭苦笑,那人早就死了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看來這兩天是真的累了。她重新收拾了下心情,然後繼續往外奔去。

江墨軒到的時候,紀銘正叼著一根草坐在石陣最外的一個大石上等候,身旁立著他的佩劍——泣淵。他看了看此刻神清氣爽精神百倍的新郎官,然後吐掉口中的草開始下戰書:“江墨軒,霧夕穀不是那麼好進的,你必須通過這個石陣才能把阿月帶走。我知道,你對奇門遁甲沒什麼研究,這樣,你隻要打得過我,我就帶你進去!”

莊主還沒說話六兒就不高興了,認為紀銘是存心欺負人。自從莊主失了右臂,這幾個月便一直在練習用左手吃飯、練劍,雖然小有所成,但是要跟江湖第一劍客比試那肯定是打不過的!

隨行的韓非也認為紀銘的要求過分了。不說江墨軒今時不同往日,就算是往日也不一定能贏他這位爭強好勝的主兒,今兒人家做新郎官要迎娶她師妹,他這難道是故意要給個下馬威?

他們你來我往和紀銘討價還價,但江墨軒卻出乎意料一口答應了!

他翻身下馬,一派從容地走向紀銘:“大喜日子不宜見血,何況我也沒帶湛盧,我們就不比刀劍比拳腳吧。”

“甚合我意!公平起見,我也隻用左手!”見江墨軒如此爽快,紀銘興奮地躍下大石,然後迅速拉開陣仗。先開始隻為測試所以他出拳的速度與力道都有所保留,見江墨軒左手掌勢淩厲、身影速度不減當初便放下心來全心應對。

兩人戰了百餘招也未見勝負,紀銘點足一踏往後退去,哈哈大笑起來:“哈哈!痛快!算我輸了!”

“多謝紀兄承讓!”江墨軒很領情地接下了。其實他氣息已亂,但是紀銘卻是一片雲淡風輕,是誰都能看的出來這一場比試實際上是紀銘勝了。而且紀銘邀戰恐怕也不是完全為了爭強好勝,方才對招之間他左手甚為靈活,總是攻向他的弱點,似乎有指導之意。

還未請教便見夏茹從石陣內走了出來,淡淡白了紀銘一眼,然後笑對新郎官:“快進來吧,別讓師祖師傅還有阿月久等。”

一行人穿過石陣、宴席徑直來到了溪苑花廳,那裏杜天涯、獨孤楠都已經坐在了上首位置。江墨軒對著他們恭敬地行了叩拜大禮,然後緩緩站在一邊。一陣輕快悅耳的樂聲響起,夏茹扶著身穿鳳冠霞帔、腰佩九龍環佩的汐月緩緩從側廂走了過來,穿過這一路的大紅燈籠朝著他們走來。江墨軒看著那九龍環佩微微出神,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

路過江墨軒時,汐月對著他甜甜地一笑,然後對師祖師傅行叩拜大禮,謝過他這麼多年的養育與授業之恩,謝師祖的垂青憐愛收為孫女,隨後起身夏茹將她引到江墨軒麵前把她的手鄭重地交予江墨軒手上。

隔著眼前珠簾,兩人執手相望,笑而不語。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