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恍惚中度過了一天的時間，所有情景仿佛回到剛進高中的那個時候。在書房裏驟然停住了筆，聽見大門開閉的聲音，走上樓梯的聲音，半夜端著一杯熱可可，從半掩的門縫裏透出來的燈光。
但時間是確確實實地過去了，冬去春來，雪化花開。什麼都沒有改變，又什麼都改變著。譬如昨天晚上沉浸在橘金色光中的醫務室，譬如那一句輕輕化開的‘我喜歡你’……
這些，應該不是夢境吧。可如果這些不是夢境，為什麼幸福還是無法來臨呢？為什麼還要跟過去的痛苦藕斷絲連？她不明白。
一直想要問出來的事，在腦海中設想了千百種方法，卻無法化成一個真實的完整的句子。
喜歡我……是真的嗎？
燈光依舊亮著。可可的熱度燙紅了皮膚。
春天驅走了所有的寒冷。
“啊？”陳宇晗脖子上掛著毛巾，看著正在洗漱間走出來的明詩織。“這麼早。”
“恩。”明詩織笑。“總不能讓你等我吧？不努力不行呢，至少要跟上步伐啊。”
“哦？”陳宇晗挑挑眉。
二十分鍾後，陳宇晗家的大門關上了。
時間還很早，街燈在路邊亮著昏昏然的光，淡薄的霧籠罩著街麵，太陽還沒有升起來。
陳宇晗一聲不響地走在前頭。
明詩織的手指絞著裙邊。昨天晚上想了一夜，怎麼也沒有睡好，還是覺得……想要說。
‘我希望永遠跟你在一起。’
‘我希望兩個人在一起。’
‘我喜歡你。’
可怎麼也說不出來，長久以來的逃避與不安，真的不是……隻要區區一句我喜歡你就可以消除的。真的不是……
很急噪，很難過，很焦慮，快要哭出來了……
“喂。”陳宇晗忽然轉過身。“那件事，你打算什麼時候說出去？”
“呃？”明詩織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
“難道你想任由夏淩野在你身邊轉來轉去嗎！”他的樣子有點惱怒。
“什麼？”一臉茫然。
“什麼……什麼的。就是那件使啊，我們正在交往的事情……難道你都沒有打算跟別人說嗎？還一天到晚跟夏淩野在一起說說笑笑，簡直太可惡了！”
“……”明詩織愣了一陣。“笨蛋！”
“呃？”這次輪到陳宇晗愣了。
“你才是最最可惡！自己不也是沒有跟邊曉蓓撇清關係嗎！有什麼資格說我？你這個大笨蛋！”
“什麼？！說我是笨蛋！我早就跟她說清楚了，倒是你這個家夥！總是不知道在想什麼，拋下自己的男人跟別的臭小子調情！你才是超級無敵大蠢蛋！”
“什……什麼嘛……”明詩織一跺腳。“陳宇晗是大笨蛋！”
“你還罵我……”
“陳宇晗是大大大大大笨蛋——”明詩織猛地捂住了嘴。“自己在想什麼……也不告訴我，做了什麼……也不告訴我……總是這樣……自作主張地就說‘在一起’、‘在交往’，從來也沒有問過我一句！”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害我……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擔心，連覺都沒有睡好……現在竟然還來罵我！”
“宇晗是壞人！壞！壞透了……”
“喂……”陳宇晗走上前去。“別……別哭了……我怎麼知道……我還以為你已經明白了……”
“喂……”
真是，容易哭的女孩子啊。
“呐，明詩織，你聽好了。”陳宇晗俯下身，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來。“我喜歡你。喜歡、喜歡、很喜歡、非常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那是，明詩織這一生中聽過的，最溫柔、最漂亮的聲音。陳宇晗的聲音，無數次說著‘喜歡’的聲音，在這個清晨還散著霧的街道上——
她可以，如此清晰地感覺到。甚至可以，用整個身體觸摸到。那融入骨髓的，喜歡。
春天的第一玫櫻花花瓣，打著旋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