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3)

雷雷躺在靠近窗戶的病床上看著報紙。大頭和黑皮悄悄溜進病房,他一見二人大喜,翻身坐起就要下地。誰知一使勁兒,疼得他齜牙咧嘴,隻好坐下。大頭和黑皮見狀,忙過來按住,讓他別動。

雷雷笑嗬嗬問:哥們兒,你們沒事兒吧?

大頭趕緊回頭看看兩邊,低聲說:我讓那幫小子逮著了。我倒沒啥事兒,不過東西沒了。唉,對不起啊!

雷雷給了大頭一拳:說什麼屁話呢,人沒事兒就成,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喂,張軍那王八蛋怎麼著了?

大頭喜形於色地說:派出所拘了丫一天。本來他們單位要除名的,他丫托了人情,背了個處分。

雷雷氣惱地說:真他媽便宜他了!

黑皮耷拉著臉,在一旁不言語。雷雷看著他,順手給了他一下:你又沒損失什麼東西,哭喪個臉幹嗎?

黑皮無精打采地說:我可是受了大驚嚇,被追得屁滾尿流,車也摔壞了。幸虧哥們兒打小練過五百米長跑,加上地形咱也熟。這要讓給逮著了,我們單位還不得開除我啊。

雷雷嘻嘻一笑說:開了就開了,你這號人混到頭也不過給局長拎拎包。反正都是拎包,不如你給我拎吧!

黑皮左右看看,沒好氣地說:就你?你包在哪兒呢?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腰!他突然瞅著雷雷一陣壞笑,我看你小子有點邪性啊,東西都折了,人也傷了,還倍兒精神。喂,怎麼回事兒?吃十全大補丸了?

雷雷給了他一拳,一派老大的口吻:管好你自己,大人的事兒少打聽!

大頭環顧四周,誇張地嗅著:空氣中有女人的味道!

黑皮也裝模作樣地嗅著,雷雷看著兩人,笑著說:去,去,這醫院護士不全女人啊,毛病!

大頭嘿嘿樂著,曖昧地說:葉青兒徹底拿下了?

雷雷瞪眼問:你怎麼知道的?

大頭壞笑著說:我靠,你們上演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醫學院和我們學校可都傳遍了。哎,你說那朱麗葉怎麼死活非跟你呢?

黑皮跟著起哄:沒錯,你這羅密歐也恁糙了點兒啊!

雷雷和大頭同時出手,敲著黑皮的腦袋說:有你什麼事兒!

一小護士一邊給雷雷換藥,一邊和他聊著天。雷雷問護士,什麼時候能出院。護士告訴他快了,還說她們全院的醫生和護士都被他們倆的愛情給感動了。

兩人正說著話,門悄然推開,青兒走了進來。護士回頭一笑:正說朱麗葉,朱麗葉就來啦。哎,聽說你是醫學院學生,這體溫表你幫我試吧,量完了做個紀錄就可以了。說著,她將紀錄本放在床頭櫃上,看看倆人,笑著走了出去。

護士一走,雷雷立刻老實下來,規規矩矩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青兒一本正經地拿起溫度表開始甩,但眼神和動作都流露著兩人首次近距離接觸的緊張和激動。

青兒將體溫表夾進雷雷右腋下,讓他老實呆著別動。雷雷很聽話,還真就老實呆著,一動不動。

青兒看了他一眼,憋不住想樂,卻繃著臉假裝嚴肅,收拾著他換下的髒衣服。雷雷平躺著,小心翼翼斜眼兒去看青兒,見她正拿他的髒衣服,立刻翻身要坐起:噯,噯,髒!我自己洗!

青兒瞪著他說:小心體溫表!

雷雷噢了一聲,趕緊躺下,轉過臉來,小聲說:內……內褲別洗啊!

青兒紅著臉瞪他,也小聲地說:臭美吧你!

雷雷嘿嘿一樂,青兒瞪他,他立刻閉上了嘴。

青兒將髒衣服放進盆裏,然後伸手,雷雷傻乎乎地看著青兒。青兒暗笑,伸手去拿雷雷腋下的體溫計,她身體前傾,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挨得很近。

雷雷規規矩矩不敢動,眼睛直直地盯向天花板。有那麼一瞬間,青兒機械地停下手,他們倆眼睛對著眼睛,臉幾乎要貼在一起。雷雷緊張得身體發僵,嗓子發幹,頭像有根線牽著。他情不自禁地抬起頭,挨過去……身後突然有人劇烈咳嗽,兩人一驚,頭立刻分開,麵紅耳赤的都不敢看彼此。

青兒重又繃著臉,伸手將雷雷腋下體溫表取出。雷雷身體僵直,一動不敢動。

青兒坐直身子看度數,雷雷猛地將身體鬆懈下來,他的胸脯卻不斷起伏著,他怕青兒看出馬腳,忙將眼睛朝窗外看。玻璃上映出青兒一本正經看體溫表的樣子,他傻呆呆地看著……

青兒一本正經地說:37度,還有點炎症呢,得住兩天。她一邊說著,一邊做著紀錄。

青兒抬眼,看見玻璃上映出的雷雷表情,不禁怔住。兩人無言的在玻璃映像裏互相注視了半晌,青兒便放下紀錄本,彎腰拿起盛滿髒衣服的臉盆走了出去。

雷雷看著青兒走出,一臉甜蜜的憂傷。

華華來找青兒,她知道青兒在雷雷的病房裏。她走到雷雷病房門口,恰好青兒端著盛髒衣服的臉盆出來,兩人差點撞上,就這麼直眉立眼互相瞪著。

青兒一走,雷雷立即翻身坐起,端起水杯一通狂飲。剛喝完就想上廁所。他翻身下床,走出門來,便被水房裏傳出的高亢說話聲吸引住了。

華華認真地問:還真過上日子了?

青兒頭也不抬說:想說什麼就說吧,憋在心裏別憋出毛病!

華華一臉平淡地說:我有什麼資格說你?我又不是你親姐。

青兒伸手關上水龍頭:那就什麼也別說!說完,她頭也不抬的開始洗衣服。

華華轉身要走,走到門口,想想又回過頭來,衝著一臉倔強的青兒說:你當著係裏那麼多老師的麵,上演了一出《羅密歐與朱麗葉》,真的就不怕學校會處分你?

青兒洗著衣服,聲音平靜地說:我沒有想那麼多,那也不是表演!她有些激動,下意識甩下手,水珠兒濺到了華華臉上。

華華淡然一笑:換了是我,我不會這麼做!

青兒沒好氣地說:因為你不是我!

華華看著她,生氣地說:這麼長時間,我一直站在你的立場想問題,可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你明明知道雷雷這種男孩子有多危險,你們家對他什麼態度?你和他在一起就是要對抗全世界,你有這思想準備嗎?

青兒打開水龍頭,看著眼前嘩嘩的流水,有一會兒沒有做聲。半晌,她慢慢回頭看著華華:我嚐試過離開他,不再想他,可我做不到!跟他在一起一定會很難,可沒有他,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兩人就這麼互相盯著,水龍頭嘩嘩淌著水。

青兒端著水盆出來,看見雷雷在前邊吃力地走著。她快步走上前,騰出一隻手去攙扶他:你出來怎麼也不穿件外套啊,凍著怎麼辦?真是讓人操心!

雷雷不回答,青兒看向他的臉,雷雷忙別過臉不讓她看。青兒繞到另一邊,看見雷雷眼裏的淚水,一時黯然。她攙住雷雷,雷雷卻甩開她的手,身體歪向牆,頭抵住牆壁,聲音悶悶地哽咽著說:你要是跟我,我不會給你丟人的!說完,便衝進了廁所。

青兒愣著,臉上卻浮起了笑容。

華華在水房門口看著這一幕,心裏五味雜陳。

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雷雷辦理了出院手續,大頭幫他拎著包回家。雷雷邊掏鑰匙開門,邊滿懷憂慮地問,他媽還不知道這事兒吧?大頭認真地說,這事兒動靜挺大,沒準兒已經知道了。

雷雷用鑰匙怎麼也捅不開門,正用勁兒,門突然開了,母親站在門裏瞪著他。雷雷一個激靈,慌忙說:媽,我這兒正想您,念叨您呢!

雷母上前就是一巴掌:哪兒想?皮肉想吧!

雷母不過是做做樣子,嚇得雷雷趕緊逃進屋裏。一旁的大頭陪著笑臉說:阿姨,雷雷這傷還沒好利索呢,您可不能動他!

雷雷大大咧咧往沙發上一靠:是啊,媽,醫生說我傷得挺邪乎,差一點就殘疾了。

雷母瞪眼他說:你胡說什麼!再敢胡說八道,我……

雷雷忙做出一副可憐相,看著母親,雷母氣得揚手想打,想了想舍不得又放下。大頭微微一笑,知道雷雷能躲過這一劫,便放心地告辭而去。

雷母幫兒子清理需要換洗的衣服,雷雷見母親忙碌著,心裏一下子湧現出內疚之情,他慢慢走過去,按住母親的手,輕聲說:媽,我自己來吧!

雷母抬頭看著兒子的一臉真誠和歉意,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雷雷看著母親一本正經地說:媽,想說什麼呀?別這麼直眉立眼的,嚇著我!

雷母看著他,下意識地伸手胡嚕了一下兒子的頭發:我想說什麼你會不知道?我在想,你這麼高,皮厚骨頭硬,我要打你,手還疼呢!

雷雷看著母親,假裝委屈地說:媽,我幹什麼壞事兒了,又想打我?

雷母沒好氣地說:還沒幹什麼?你那偷機倒把事兒要不是我找人給你壓著,你現在還能自由自在胡說八道?

雷雷聞言急了:都是張軍那王八蛋栽贓陷害!他們單位差點開除他,我是受害者。我還準備去法院起訴他,要他賠償我經濟和精神損失呢!

雷母勸道:算啦!讓你爸知道你小命還要不要了!

雷雷嘟囔著說:當我爸兒子有什麼好?打不敢打,罵不能罵,動不動就給我爸丟人,那我自己就沒人格嗎?

雷母聞言怒道:你還有理!你倒來倒去的,本來就不是什麼正事兒!聽說,莎莎那兒也出事兒了,你趕緊找個正經事兒做去!別成天遊手好閑的!

雷雷聽著母親說的話,有些不舒服,反駁說:媽,怎麼叫遊手好閑啊!我這兒給國家做多大貢獻,您看不見啊!

雷母沒搭理他,接著說:我給你找了份去省直屬機關車隊當司機的工作,明天你就去車隊報到!

雷雷想都沒想就說:不去!那活兒我幹不了。

雷母瞪著兒子,歎了口氣說:我這是最後一次幫你找工作,你要去明天就報到。不去,以後你想讓我管,我也管不了了!為你我欠的人情太多了。

說完,她看了兒子一眼,走出了門。

青兒在自己房間裏,一臉陽光地對鏡梳妝打扮,她把幾件衣服換來換去,怎麼著都覺得不合適,不由發起愁來。

葉母、老葉在客廳看電視,葉母嘀咕說,一大早就關在屋裏折騰,也不知道她幹什麼呢?說著,她站起身就往女兒房間走,老葉一旁沒好氣地說,你可真成克格勃了,女兒在家你還這麼看著,她要不在家住了,該怎麼辦?

葉母不悅地說:不在家再說不在的話,她在家呆一天,我這心裏就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