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雷和青兒被一幫工人圍住,他們七嘴八舌地起哄道:哦,搞破鞋呢吧?
青兒最恨破鞋這個詞兒,她又羞又氣,聞言立刻抬頭瞪著工人們。誰知那幫人又是一陣起哄:喲,這小破鞋還挺漂亮啊。
雷雷雖然也很尷尬,但他更關心青兒處境。他將青兒護在身後,怒視著那幫工人,大喝一聲:這我老婆!誰胡說呢!誰呀?你,就你!你出來!你敢再說一句?
青兒靠在雷雷身後,感覺到了安全,但她仍羞澀地低著頭。
那個起哄架秧子最起勁的猥瑣男人見狀環顧左右,工人們是善良的,他們不想惹事,隻是湊熱鬧而已。猥瑣男人見無人支持便開始後退。
這時保衛人員分開眾人進來,喝令道:走,去保衛科!說著,就要上前拽人。
雷雷不動,盯著那隻手說:我們自己會走,你別動!別動!他聲音冷冷的帶著威脅感,保衛瞪了他一眼讓開。
雷雷緊攥青兒的手,兩人十指相扣,目不斜視地走出人群。那些工人看著他倆一臉正氣,讓開了一條道。
雷雷和青兒手攥著手,來到保衛科那間小屋裏。青兒低著頭,雷雷身體前傾地護著她。保衛科長原本困得要死,但雷雷和青兒一進來,他立刻精神百倍,困意全無。那些圍觀的人也莫名興奮,擠在門口,探頭探腦,指指點點。
保衛科長正琢磨著怎麼訓話才有效果,雷雷卻一臉正氣,以成人的口吻率先質問:你是科長吧!你現在要做的工作是批評、教育你的下屬,非法扣留公民、侵害我們人身自由!你趕緊放人,不然我會起訴你們!
保衛科長一愣,叫道:喲嗬,你還有理了?說,你們半夜三更跑到我們工地幹什麼?
雷雷不屑一顧地說:這不明知故問嗎?我跟我老婆一起,你說幹什麼?
青兒抬頭瞪雷雷一眼,雷雷手攥得更緊,示意青兒配合,青兒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門外人一陣起哄:老婆,他說是他老婆,誰信啊!
保衛科長一臉正經地問:老婆?你們半夜三更不跟家裏床上折騰,跑到大吊車裏來幹什麼?
青兒羞得無地自容,她緊緊攥著雷雷的手,恨不得地上有個縫鑽進去。雷雷攬過青兒,朗聲道:誰規定夫妻就必須在家裏在床上呆著啊?這地方是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土啊?我們怎麼就不能在自己國家土地上……那什麼啊?
科長上下打量青兒,再看雷雷,一臉不屑:她是你老婆?你們是夫妻?
雷雷毫不含糊地說:是!
科長一拍桌子,喝問道:誰信啊,你多大?
雷雷反應奇快,也上前一拍桌子:你是警察嗎?你有資格查我戶口嗎?
青兒有點緊張,怕雷雷把事情鬧大,忙拽他的袖子。雷雷攥住青兒的手,不讓她亂動。青兒安靜下來,她勇敢地抬起頭來,看著那科長。
科長沒碰過這麼個硬茬,一時有點犯蒙:你不經允許進入工地就是違法!不知道我們這是國家重點工程嗎?
雷雷緊盯著科長,說道:不知道!你在哪兒注明了重點工程字樣?你要指出來,是我們錯,我們向您道歉!
科長惱羞成怒地說:你還挺能矯情啊!成,你跟我這兒不配合,那去派出所吧!說著,他拿起電話,裝模作樣撥了兩下又停下。他擔心雷雷的話是真的,又不想半夜三更驚動警察。於是,他放下電話,瞪著兩人道:就算你們是夫妻……
雷雷打斷他,糾正道:怎麼叫就算?應該就是!
科長瞪眼說:你別說話,我問你愛人。
青兒對這愛人二字,別扭之極。她暗自掐了一下雷雷,疼得他不敢動。隻能暗踢青兒,青兒回踩他的腳。兩人這連串小動作,讓科長看著滿腹狐疑。
科長用懷疑的語氣問道:你哪單位的?
雷雷脫口道:你無權查我戶口!
科長怒道:你住嘴!我問她。你哪單位的?
雷雷抗議道:你有什麼權力不讓我說話?
門外議論紛紛,科長有點下不來台,起身怒斥門外:都幹活去,湊什麼熱鬧!
雷雷和青兒並肩站著,現在青兒不像開始那麼緊張了。
科長回身瞪著他倆,威脅說:你不用跟我這兒矯情!有地兒讓你說實話!說完,轉身出門,咣當一聲把門帶上。
雷雷和青兒大驚,趕緊撲到門前,敲著門大喊:開門,讓我們出去!你想幹什麼!我要告你!
科長在外麵冷冷地說:你們要真是夫妻,就委屈在我們值班室呆一晚。要不是夫妻,那就是亂搞男女關係!怎麼處理,等明天派出所來人看著辦吧!
科長說著走遠,隻聽他吩咐手下說:看嚴實點兒,把那兩條狗調過來。
雷雷和青兒砸著門和窗,外麵有人喝道:再砸我可放狗啦,狗可不認你們是不是夫妻!
雷雷和青兒回身彼此看著,心裏有說不出的感覺。青兒突然撲到雷雷身上,又捶又打。雷雷低頭輕聲道:都怪我,要是打我你能解恨,你打死我吧!
青兒見他如此大度,氣消了一大半。他們愁的是明天派出所要真來人該怎麼辦。
青兒擔憂地說:他們真會找派出所嗎?
雷雷沒看青兒,他一臉英勇氣慨:我沒什麼可怕的,反正一待業青年。我爸不認我,更不會給家裏丟人。可你怎麼辦?要不,你就說我強迫你?是我人質?
青兒"啪"的一拍桌子,瞪著他道:你說話走不走腦子啊?!
雷雷被青兒的舉動嚇了一跳,看著她慍怒的臉,忙陪著笑臉說:我說話一般不走腦子走腎,你不知道啊!
青兒朝他直瞪眼。雷雷嬉皮笑臉地說:那,老婆和人質你挑一個對你有利的唄!
青兒假裝生氣地繃著臉說:你行啦!趕緊正經想轍,還有心思瞎貧!
雷雷用身體輕撞青兒,壞笑著說:噯,說正經的,人質和老婆,你挑哪個?
青兒猛掐雷雷大腿,疼得他尖叫一聲:你這往哪兒掐啊!
青兒趕緊捂住他的嘴,雷雷跳著腳,悶聲叫。青兒忍不住鬆開手,樂起來。雷雷看著她,也跟著樂,兩人的笑聲傳出很遠。就聽外邊人吼道:笑什麼笑?!
雷雷索興扯著嗓子吼起來:甜蜜蜜……青兒跟著尖聲附和。
歌聲引來遠近一片狗吠聲。有人吼道:閉嘴!再唱我叫公安啦!
門外不遠處,那個保衛科長與他的一個部下正商量著雷雷和青兒的事兒。兩人都不相信他倆是夫妻,又不願報派出所。商量了半天,科長決定讓雷雷吃點苦頭,以解他心頭惡氣。
兩人唱累了,青兒依偎在雷雷懷裏表揚他說:你今天有進步,沒掄拳頭打人。
雷雷得意洋洋地說:那是!即使打人,那得看是什麼人,什麼事兒!我要是見人就打,豈不成了地痞流氓了?
青兒瞪著他說:你發誓,以後不許打人了!
雷雷看著青兒,舉手發了誓言。青兒笑著偎在他懷裏,眼睛微閉。雷雷攬著青兒,手輕撩著她的頭發,輕聲哼著"甜蜜蜜"的歌,哼著,哼著,他的聲音漸小下去,不覺靠牆打起盹來。
青兒慢慢抬頭,看著他孩子氣的臉,輕輕湊上前,嘴唇輕貼在他臉上,深情一吻。雷雷嘴仍在蠕動。青兒因愛而幸福著、感動著,不覺眼淚流下……
雷雷和青兒互相摟著靠牆沉沉而睡,不知屋外天色早已大亮。
一個女工手裏拿著兩份簡單早餐,動靜很大地開門進來。雷雷和青兒猛地被驚醒,見有外人在場,彼此有點尷尬,趕緊分開跳起。
女工毫無表情地將飯放在桌上:吃吧!說完,轉身要走。
青兒看著桌上的飯菜,突然叫了聲"師傅"。雷雷不解地看著青兒一愣。女工轉過臉看著青兒,她心裏一陣欣喜,懇切地說:大姐,幫我們個忙好嗎?說著,急忙掏出學生證給女工看,我是醫學院的學生,我正在趕論文,曠課是要受處分的。
雷雷想阻攔,但看著青兒認真的樣子,把話咽了回去。女工仍毫無表情地問:你要我做什麼?
青兒真誠地說:你幫我給我們係打個電話,找我班主任請個假,讓他來接我。說著,匆忙在桌上找張紙條寫下電話號碼和韓陽名字,塞到女工手裏,一臉懇切地說,大姐,我叫葉青兒,你以後要有什麼事兒,到我們學院找我就行。
女工看青兒一臉懇切,突然問道:那你們是夫妻嗎?
青兒和雷雷互看了一眼,一個說是,一個說不是。女工笑著說:我看你們也不是,學生怎麼可能結婚?
青兒含羞說道:我們可沒有亂搞,我們,我們……
雷雷忙接過話說:我們真心相愛,正奔著結婚去呢!大姐,您就行行好,成全我們吧。到時候,請您全家吃喜糖!青兒羞得伸手就打雷雷,雷雷一臉壞笑地沒躲。
女工看在眼裏,笑了一下,攥著紙條往外走:我試試吧!
那女工剛要出門,科長隨即進來了,把青兒和雷雷都嚇了一跳。隻見那女工低頭將紙條塞進了兜裏,兩人這才鬆了口氣。
科長進門就問:睡好吃好了?
雷雷沒搭理,質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科長裝腔作勢地說:你們想走也成啊!可我們這是保密單位,不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讓你們單位領導來領人吧!
說著,他打開鎖著的抽屜,拿出電話:給你們單位打電話吧!
雷雷和青兒不動。科長看著他倆,得意地說:不是夫妻嘛,怕什麼呀!打電話啊?
雷雷理直氣壯地說:我憑什麼打啊!你非法拘留,錯在你!你趕緊放人,不然我告你!
科長瞪著雷雷,怒道:你告個我看看!你不打電話?好,那等派出所來人吧!
雷雷吼道:別老派出所、派出所的!我沒做什麼虧心事兒,還怕派出所啊?
科長惱羞成怒:你放肆啊!你給我老實聽著,你們單位要不來人,就要家裏來人,要不就送派出所!三條路你們選一個吧!
女工走到電話旁,掏出青兒給的電話號碼撥電話。
醫學院係主任吳老師正跟韓陽討論畢業生分配的事兒,韓陽看著學生分配名單,替葉青兒打抱不平:葉青兒成績差一門全優,為什麼不能分附屬醫院?
係主任語重心長地說:你是第一次參加畢業生分配吧?一聽就是書呆子話。你以為學生的學習成績好就能分配好單位嗎?這附屬醫院的名額,人家醫院早就內定了。
韓陽憤憤不平地說:中央三令五申,省裏也多次下文件,怎麼還這麼明目張膽的搞這種不正之風!
係主任感歎道:嗨,文革十年積重難返,總得一步一步來吧!
兩人正討論著,忽聞有人敲門。韓陽打開門一看,愣住了,是葉青兒的母親。韓陽緊張地問道:您是找我嗎?有什麼事兒嗎?
葉母環顧左右問:能跟你私下談談嗎?
係主任讓韓陽他們到會議室去談,韓陽和葉母一前一後,正要往外走。突然電話鈴響起,係主任接電話:是啊,你是哪裏?工地?你找誰?葉青兒,有啊……
剛走到門口的葉母一聽到青兒名字,立刻站住,回頭緊張地看著係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