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 / 3)

韓陽回身看著青兒,淒涼一笑:就算你爸說得對,你希望我這麼死心眼兒,你想這麼耗著我,死守著你,我也願意。

青兒發怔著說:你這叫什麼話!

韓陽自嘲地說:我傻,白癡,死皮賴臉,是嗎?

青兒難過地說:你怎麼啦,為啥說這些?

韓陽悲涼地說:你用不著內疚,用不著拿那種眼神看我,你什麼也不欠我,我對你的感情是我自己的事兒。他的聲音顫抖著,弄得青兒不知所措。

韓陽痛苦地問:從來沒拿我當男人,對嗎?我知道你喜歡他什麼。

青兒被觸及隱私,臉上浮起怒氣。韓陽心裏生出一絲莫名的快意,他不給青兒發作的機會,語速很快地說,那點雄性荷爾蒙,動物都有,是個男人都能做到。

青兒生氣地說,別說得那麼惡心。韓陽心裏憋悶得要爆炸,他必須發泄出來,不然他會發瘋的:你以為我就是個太監、閹人?沒有感情?沒有生理衝動?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別人……我不是不能,我是尊重你!

青兒大怒,想製止韓陽說下去。韓陽眼神瘋狂,不管不顧地說:沒錯,我是太尊敬你。我以為你與眾不同,我以為你更在意心靈勾通,精神享受,這些是我能給你的。我是太拿你當回事兒!我要知道你喜歡那種動物本能,我早就……

青兒氣得渾身顫抖,她沒想到韓陽會變成這樣。她叫道:我們關係一直很正常,你憑什麼想這麼多!

韓陽眼神恍惚,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自拔,他與其是訴苦,不如說傾泄:正常?我心裏想什麼你從來不知道,這麼多年我順著你,我看你眼色,我配合你情緒,這叫正常?

青兒惱怒地說:你簡直不可理喻。

韓陽自語道:是啊,不可理喻。我不管你怎麼想,你嘲笑我也罷,說我神經病也罷,我要告訴你,我愛你,我見你第一麵就愛你,這麼多年,從沒停止過。

青兒呆住,韓陽頭一回這麼大膽赤裸地表達愛情,任她是鐵石心腸,看一個大男人為自己難過痛苦,也會感動和震撼。

韓陽自嘲著說:我以為我這輩子永遠不會有勇氣說這句話,可我說了……我怎麼能不愛你呢,你那麼美、那麼無辜、那麼單純,在398農場那會兒看著那些人羞辱你,我真是殺他們心都有。

韓陽的痛苦感染了青兒,她不由得心生憐憫,語氣也變得溫和:你對我的好,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我的人生是你幫我改變的。

韓陽根本不聽青兒的話,他自說自話:幫你我心甘情願,我從來也沒想過要你謝我,我就是想幫你,一輩子幫你,看到你的命運因為我改變,我幸福,我真的幸福。

韓陽轉過臉,看著青兒,看著青兒憂傷美麗的臉,痛苦不堪。他眼神恍惚,眼神散漫迷惘,像對著空氣,對著想像中的青兒說話:有那麼多機會,我可以得到你,可我一直猶豫,一直不敢,我不是怕你不接受我,我是怕我配不上你。我老是在想,我要更優秀一點,至少要像你父親一樣成為行業頂尖專家,至少要那樣才配得上你。你冰清玉潔,這個世界上哪個臭男人配得上你?

韓陽慘痛的語調令青兒不能不動容,她眼裏含淚,不知道說什麼好。

韓陽喃喃地說:我一直以為我是一個事業為重的男人,我要做到這一行裏最好。我現在已經做得很好,我應該很驕傲、很幸福,但沒有,我一點兒也不幸福,因為你不跟我在一起,你不跟我享受我所有的一切。

青兒被韓陽赤誠的表白所感動,也為他深深的痛苦而內疚自責。

韓陽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拚命喘著氣:那些人問我,這麼多年,你一個人怎麼過的?我沒辦法跟他們說,說了也沒人理解,我要告訴你,你能理解。我不是一個人,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每時每刻。

青兒感覺這份情意實在太沉重了,壓得她喘不過起來。韓陽慢慢低下頭,自嘲地問:我一直想問你,如果沒有雷雷,你接受我嗎?

青兒正視著韓陽搖頭說,她不知道。韓陽淒涼地點點頭說,她真坦率,至少她可以安慰他。青兒沉重地說:韓陽,你幫過我那麼多,在我成長過程中,連我父親都沒有付出那麼多,我要對你沒有一點感恩之心,我還是人嗎?我也想過,沒有雷雷,我們是不是順理成章應該在一起?可後來我覺得,我們不可能,我們不合適,你太敏感、太細膩、太追求完美,我也一樣,我根本不能想像我們在一起怎麼相處,我們還是做朋友做同事更好。

韓陽沉默不語,他十幾年的等待像是一場夢,醒來除了無邊的黑暗,就是寒冷和孤獨。他眼神茫然,搖晃著往前走。他腿腳僵硬,身子卻發軟,沒走幾步就踉蹌著要摔倒。

青兒忙走過去要攙扶,韓陽一頭狠狠地撞在樹上,他腦袋抵住樹幹,眼睛發直。青兒不知所措地問:韓陽,你沒事兒吧?

韓陽一動不動,虛弱地低聲說:我沒事兒,你走吧。

青兒過去攙扶他,韓陽突然發作,厲聲道:請你走開,好嗎?

韓陽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目光呆滯。青兒不敢再刺激他,步履沉重地離去。

吃過晚飯,雷雷跟父母告辭,開車回自己家。他打開收音機,悲壯的貝多芬鋼琴曲撲麵而來……他不甘心就這樣不明不白,他要找葉青兒說清楚。

雷雷麵無表情地走在醫院走廊裏,徑自走進了青兒值夜班的診室。

青兒推門進來,疲憊地將手中登記本放下,懶懶地一回身,不禁愣住。隻見雷雷一臉平靜地看著她說:就說幾句話,成嗎?青兒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感情,點了點頭。

兩人默默走到院裏,雷雷靠著車,手裏拿根煙,揉來揉去。他語調平和地向青兒說出了自己這些年的感受,以及對青兒衷心地祝福。說完,他轉身走進車裏。青兒不能接受雷雷如此輕易的就忘了過去。她哀怨地對雷雷說,她永遠也忘不了過去,也永遠無法忘記。

話一出口,青兒就後悔了,她不該說這些,有什麼用?她冷著臉,轉身就走。雷雷打開車門出來,沉聲說,過去他也沒忘記。青兒聞聲站住,她沒有回頭。

雷雷冷漠地說:這麼多年我不回來就是因為我害怕,害怕麵對你。下飛機那一刻起,我還在擔心受不了……

青兒慢慢轉過身,雷雷盯著她一字一頓地接著說:但是,從看到你那一瞬間,我告訴自己,我要忘記,我真忘記了。

青兒酸楚地說:如果恨我能讓你過得好一點,我寧可你一輩子恨我。你折磨我沒關係,我對不起你,你報複我,我受著,我活該!

雷雷迅速地答道:我不恨你,也不想報複你。

青兒不理會他的話:可你過得並不好,你心裏充滿仇恨,你完全變一個人。

雷雷冷冷地說:我再告訴你一遍,我不恨你,我有什麼理由恨你?你是我什麼人?你在我生活中沒那麼重要,別自作多情!

雷雷說著轉過身拉開門,啪地關上門,就要走。青兒呆站著,已經沒有知覺。雷雷在後視鏡裏看著青兒麻木絕望的樣子,猛地拉開車門,跳下車衝著青兒嚷:你想要我對你什麼態度?像從前一樣?像哥們兒,像老朋友,見麵嘻嘻哈哈,耍貧嘴,逗你笑,陪你高興,像什麼事兒也沒有過?那樣你才舒服是嗎?好,我可以做到。我請你吃飯,請你泡吧,卡拉OK,蹦迪,你想要這個是嗎?我們現在就可以去!

青兒癡呆呆地說:可能嗎?可能像老朋友那樣嗎?如果能那樣,我願意,我什麼都不要,我也願意跟你做朋友。

雷雷後退兩步,咬著牙說:你就是這麼自私。都這樣了,還想我哄你高興!還嫌傷我不夠啊,還要我怎麼樣啊!沒錯,你說得一點沒錯,我們不可能做朋友了,不可能!

青兒喃喃地流淚說:我不是有意要傷你的。

雷雷聲音淒涼地說:我沒有你想得那麼愚蠢,我知道你當初也是迫不得已,我也想過站在你的立場上,理解你,大家還是好朋友。可是,可是……我做不到。

停頓了好一會兒,雷雷繼續說:韓陽問我,如果你沒有婚姻對象,還是單身,我會不會跟你重新和好,我告訴他,不會了……

青兒看著雷雷,不再流淚,心一點一點變涼。

雷雷聲音滿是滄桑:就算我自私吧,我的感情就是那麼多,它像血一樣,流盡了,沒有了。從你離開我那天起,我就告訴我自己,這輩子我不能再這樣,不能再這麼痛苦,不能再這樣把心撕成一片一片,不想再這麼疼。這輩子,我不會再為女人流一滴淚。

青兒神情麻木地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

雷雷轉過臉看著青兒說:我不能若無其事地見你,我不能再扮小醜哄你高興,我不能,不能……

青兒艱澀地問:你後悔以前,是嗎?

雷雷沉默片刻說:是,我後悔我曾經那麼幼稚,可笑,可憐!

青兒聲音哆嗦著說:我們……沒什麼可說的了。

雷雷慢慢轉過身,打開車門上車。青兒呆站著,看著小車疾馳去,眼睛裏一片淒寒,她已徹底心涼。

雷雷把車開得東倒西歪,引起路旁交警的注意,他騎著摩托追上來,鳴笛示意雷雷靠邊。雷雷停下車,茫然地看著交警。

交警見他沒有喝酒,也沒有身體不適,將駕照還給他,叮囑教訓他一番,騎車走了。雷雷走進車裏,把車開得很慢很慢。後視鏡裏,他突然看到青兒醉漢般茫然地在馬路上走著,根本不管車來車往。

雷雷擔心地看著她,停車走了下來。他來到青兒身邊,一把拽過她,冷靜地說:我送你回家!

青兒猛地回身瞪著雷雷:起開!你是我什麼人!說著,直往馬路當間走。雷雷上前拽住她不放手,青兒猛地推打雷雷,她早已精疲力竭,越打越無力,越無力越打。隨後她倒在雷雷懷裏,不停地抽泣著。往事漸漸重現……

雷雷眼裏露出柔和與憂傷,把青兒緊緊摟在懷裏……

青兒由於勞累和強烈的精神刺激,病倒在床上。雷雷守在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手。他蹲下身子,看著青兒熟睡中那張憔悴憂傷的臉和臉上未幹的淚痕,心裏一疼,不由用手將觸摸著她的臉……

天亮了,青兒睜開眼睛,看到雷雷埋在床邊的腦袋,眼淚湧出。她彎下腰去,困難地湊近雷雷。這時,雷雷醒來,抬頭看著滿臉淚水的青兒,看著她眼中深深的痛苦和依戀,不禁落下眼淚。兩人深情對望著,很自然地靠近,盡情擁抱親吻起來……

走廊上擠滿護士,她們偷偷地趴在病房門前探頭往裏看。韓陽經過,無意中看見這一幕,無比痛苦。他眼神絕望地向外走去。

葉母聽說女兒生病了,焦慮地來醫院探視。青兒說她身子有些虛,不礙事的,輸點兒液就好了。葉母長歎一聲說,她和雷雷的事兒,她沒精力去管了,父母再不對,也是希望子女幸福。她和雷雷在一起,他們不放心啊!

葉母說著眼睛濕潤,青兒知道母親的心思已悄然發生轉變。

躺了半天,青兒覺得身體恢複了,她按捺不住思念,起來去汽車專賣店找雷雷。黑皮一見青兒,慌忙殷勤地把她引進雷雷的經理辦公室,替雷雷說著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