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君呢?我環顧四周未見到她,心裏頓時有些失望。是啊,這裏又不是她家,她一定是回家去了。心頭正是難過之時,卻見簾布一掀正是平君進得門來,手裏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
見我轉醒,其他人各自離開了屋子,屋內隻剩下了我們二人。
“你知道嗎?你嚇壞我了,那日山中你全身滾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坐於一旁,用湯勺將碗中漆黑的藥水舀起一勺送於我嘴邊。
“怎麼,是不是嫌藥苦不肯喝,可是你身體尚未痊愈,這碗藥還是得喝下去的。”見我不張嘴,她以為我是嫌藥苦。
“我自己來吧。”我伸手去取藥碗。縱然我也願意她來喂我,可是我知道我不能。
她杵在那裏一動不動,既不依言將藥碗遞於我,也不再堅持要親自喂我,我隻好自己去取。
“在這裏已經兩日有餘了,我已經無甚大礙,你也快回家吧,要不家裏該擔心了。”我將碗從她手中拿過來,將頭一仰,滿碗藥水便一股腦兒被送入腹中,苦,苦的連鼻腔都充斥著一股苦味。我不能喜歡上她,現在唯一不讓自己深陷的辦法恐怕就是趕快讓她離開吧,她離開了我想過不了幾日我也就不會再這般心慌意亂了,雖然我很難過,難過到想用湯藥的苦來麻痹自己,但我必須這麼做,我是沒資格愛她、娶她的,她應該嫁給一個更合適做她丈夫的人,而不是像我這般連彩禮都付不起的落魄王孫。
“我知道了。”說罷她便轉身掀簾而出,不知怎的,我突然間竟仿佛看到她有些難過,不過我想是我看錯了。
“平君怎麼要走?”勝華大哥進來滿臉疑惑地問道,“說好還在這裏小住幾日的,怎麼說走就走了?病已,你該不是剛才欺負人家了吧?”
“是我叫她走的,她一個姑娘家離開家好幾日了,家裏肯定會擔心。”
“我就說嘛,病已,平君這孩子是個好女孩,你可不許辜負她。”勝華大哥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大哥您不要誤會啊,平君她,我隻當她妹妹看待。”我忙急著掩飾。
“如若隻是當妹子待她,昏睡之中又怎麼會時不時地呼喊人家的姓名。”勝華大哥笑著看我,“依我看,你就是害羞不肯承認。”“喜歡就是喜歡,平君剛好現在也沒再許人家,而且這倆日人家衣不解帶地守著你,對你的心意所有人也都能看得出來,你若樂意,大哥我便為你做個媒,替你牽上這條紅線。”
“我哪有那般福氣,我隻不過是一個沒落的王孫,平君若肯嫁我自是欣喜不已,隻是我隻會讓她跟著我一起受苦,大哥心意我心領了,但我想還是算了。”
幾日後我身體便徹底康複了,跟隨著先生繼續求學,仿佛與先前沒什麼不同,但實際上卻已很不相同。以前我隻知道情愛是世間最美妙的事物,就如同《詩經》中的詩詞一樣,美得讓人隻想沉醉其中,現在卻感覺情愛原來也是苦澀的,猶如當日那碗一飲而盡的藥汁,明明思慕卻還得忍痛割棄,心裏的苦也隻有自己知道。原以為不需幾日我便可以平複下內心的躁動,繼續靜心求學,然現在卻發現隻是徒勞,甚至感覺見不到她我會更加思之過甚,平君,不知你是否也如我這般痛苦煎熬,勝華大哥說你對我是有情的,可我不敢相信,我現在可以理解彭祖當時的難過與心傷了,然為了他,也為了你,我隻能如此。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我的伊人,此刻你在為我心傷嗎,但我寧願隻是我一個人在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