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20.迷失在東莞
牛軛寨上的人都說,我的二姐水紅是紅河邊上最美的女人。我卻不這麼認為,我認為是寨上的人沒見過世麵,沒有見識。在我眼裏,最美的女人不是水紅而是香桃。為了香桃,我沒有選擇馬上離開,而是在東莞留了下來。
那天我在老黑的左耳上割了一個口子之後,我就像被抽掉了骨架一般,整個人癱倒在床上,接著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當我被人搖醒時已是晚上十一點多鍾。把我從睡夢中喚醒的是招待所的服務員,她是來查房的,她看見房門虛掩,我人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生怕我出了什麼事,就將我弄醒了。
我醒過來後,在床沿上呆坐了一陣,我首先感到有一股涼颼颼的風撫遍全身,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接著我又感到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頭腦也是昏昏沉沉的,一時竟想不起這是身在何處。要不是看到房間裏還有一張床,有衛生間,有電視機,我就認不出這裏是招待所了。
調整了一陣情緒之後,我忽然感到肚子很空,口腔也很幹燥。我站起來從暖水瓶裏倒了一杯水,感覺瓶裏的開水已經變涼了,一口氣將杯裏的水一飲而盡。喝了水,肚子裏有了東西,身體的感覺也好了許多。我摸了摸後邊褲袋裏的錢包,便決定出門去找點吃的。
出了招待所的大門便是街,街邊有夜市,賣燒烤的燉品的小炒的應有盡有。盡管已經夜深了,但在昏黃的燈光下,夜宵攤上還是人聲鼎沸,炊煙彌漫。我在一個小炒攤前停下來,點了一碟炒粉和一盤炒雞蛋,獨自在一個角落裏吃了起來。
置身於夜市之中,那些在記憶中消失了很久的往事又浮現在眼前。在和香桃一起打工的時光裏,我和香桃也偶爾在這種時候來到街邊,或喝點啤酒,或吃個燉盅,或嚼幾串燒烤。香桃是一個很會來事的女孩,每次出來坐坐,目的是想跟我獨處,說些屬於兩個人的話語。有時候老黑也會加入進來,老黑總會記得家鄉的很多節日,而且逢節必過,過節就要吃喝。三五個老鄉湊到一起,猜馬劃拳,大家有說有笑的,確實是很快樂的事情。然而,那些令人難忘的往事已成過往雲煙,不複存在了。那段美好的情事,已經化為泡影,隨著時光的飄逝破滅了。
或許是餓壞了的緣故,我很快吃完了夜宵,我不想在這種地方呆得太久,免得傷感。我埋過單便晃悠悠走回招待所。路上,我忽然很想吸一根煙,便鬼使神差地到路旁的貨鋪買了一包萬寶路和一隻打火機,當場撕開了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後叼在嘴裏。以前我是抽過煙的,我抽煙的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讀初中的時候,那時候我和小夥伴們抽煙純粹是為了好奇和擺酷。誰要是有錢買一包煙,就幾個人偷偷跑到樹林裏去,你一支我一支地銜在嘴裏,摹仿大人的樣子吸,往往嗆得淚涕俱流。偶爾還有人會吹出一個煙圈,其他人都羨慕得不得了。後來長大了我們也不讀書了,就一起到廣東打工,大家口袋裏都有了點錢,抽煙便不是什麼稀罕的事了。但平常都是抽三幾塊錢一包的,有時候也會買一兩包名煙過過癮,不過那是抽給別人看的。直到我生了那場大病,醫生警告說再抽煙我就有可能得把肺割掉,再往壞處走小命也難保了。我曉得醫生不是嚇唬人,我要想活下去真的是不能再抽煙了。
然而,令我自己都無法相信,我早已戒掉的煙癮就這樣在瞬間發作了。我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感到有一股溫暖的氣流鑽進了喉嚨,滲入五髒六腑,然後在體內緩慢散開,仿佛撫摸到每一個細胞,真是舒服極了。香煙使得我原本有些昏沉的頭腦漸漸明晰起來,在走回房間的路上,我忽然作出一個決定,我不回去了,我要繼續留在東莞打工。我這樣做,主要是為了能見上香桃一麵,再是繼續尋找我那個失蹤了幾年的二姐水紅。
第二天一早,我洗了個熱水澡,用梳子把頭發理了理,穿上我認為最好的一套衣服,用衛生紙把韋一刀送的皮鞋擦拭一遍,然後退掉房間走出了招待所,開始了找工作的行程。盡管我曾經在這個城市打過幾年工,但現在這裏的一切似乎是有些陌生了。在這個城市裏,除了老黑和香桃,我並沒有別的熟人,可以說是舉目無親,沒有什麼人可以投靠。村裏的其他人都在別的城市打工,我平時和他們根本就沒有什麼聯係。走在街上,我有些茫然,我不曉得什麼地方什麼單位會需要我這樣的人,我隻能一個工廠一個公司地向人家打聽。走了大半個上午,我還是沒有什麼收獲,不過也有好心人提醒我,要想找工作就應該到勞動力市場去,要麼買份報紙看看,這樣瞎找是不行的。還有人說,此時已近年底,這個季節企業招工用人的可能性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