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25.肥佬的使命
我和肥佬並肩走出看守所的大門,天空中依然是細雨飄揚,抹在臉上涼絲絲的。肥佬邊走邊說,哎,你叫什麼名字?我說,我叫牛蛋。你呢?肥佬又說,嗬,花名啊,那你叫我肥佬好了。牛蛋,嘿嘿,媽的,我們去吃一頓吧。
我當然表示同意。我們一起走出公安局大門,肥佬幾乎是小跑著奔向一間小賣部,買了煙和打火機,雙手顫抖地撕開煙盒,往嘴裏送了一支,點燃後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大口。看見肥佬那狼狽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我們叫了一輛三馬仔,往大街上開去。因為還沒有到吃飯的時間,店家大門都是半開半掩的,我就陪肥佬先來到銀行取錢。肥佬站在自動櫃員機前嘩啦啦地連刷了三次卡,錢包立馬就脹鼓鼓的了。我們來到縣武裝部開的賓館開了間房,他把行包往床上一扔,打開了電視,又叫我把蛇皮袋放到門後邊。接著,他掄掉了身上的穿戴,挺著圓滾滾的肚子進了衛生間,花灑的水響和刀郎的歌聲同時傳了出來。
這時候我才發覺自己一直還是木楞楞的站著,便趕忙抓了把椅子坐下來,以免一會讓肥佬見了笑話。電視機裏正在播放NBA籃球比賽的節目,那些皮膚像火炭一樣黝黑的大個子們在不停地奔跑和拚搶。因為體質不好,我從小就不怎麼喜歡籃球,我們河邊的孩子多數都是遊泳的好手,不過也沒有誰能夠成為遊泳高手,這可能與沒有人重視提攜有關。
肥佬的歌聲還在繼續,這時候我的目光卻落在床上他那個脹鼓鼓的錢包和金燦燦的手機上。同是一個牢房裏出來的,人家去了一趟銀行錢包又裝滿了大鈔,而我現在連一張大鈔也沒有,這個天下真是讓人沒什麼話可說。不過要是我現在拿走肥佬的錢包和手機,然後逃之夭夭,那他也是奈何我不得。或者,我從他的錢包裏取出幾張大鈔,他也不一定會察覺吧。然而,對於肥佬這樣的家夥,我能對他下手嗎?他這麼幫我,這麼信任我,這麼看得起我,我能對他起歪心眼嗎?
這時,肥佬赤條條地走出了衛生間,邊用毛巾擦頭發邊感慨地說,牛蛋,自由真是他媽的好啊!是不是呢?
對我來說,自由和不自由都是一個鳥樣。我輕描淡寫地說。
肥佬驚訝地說,為什麼呢?
不是明擺著嗎?你和我都是從一個牢房裏放出來的吧,啊?我忽然激動地站起來,繼續說,你隻是到銀行裏轉一下,你又有錢了,可我現在連一百塊錢也沒有。
肥佬套上內衣露出一個頭,盯住我一眼,說,牛蛋,話可不能這麼說,錢是身外之物,有多少也會花完的。可自由是用錢買不來的,曉得嗎?
不曉得。我依然不冷不熱地說。
你先洗個澡吧,一會我們一起去享受自由,好好吃它一頓。肥佬說。
我想說我不用洗澡了,可話沒說出口雙腳就邁進了衛生間。接著脫光衣服,打開熱水,認真地衝洗起來。
一頓飯從上午十一點吃到下午三點鍾,肥佬醉了,我卻依然清醒。肥佬是自己搞醉自己的,他太看重自由了,光是為了自由就幹了好幾杯,結果是兩大瓶葡萄酒他自己就喝了一瓶半,而我最多也隻是喝了小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