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29.寡婦鄧秋月(2 / 3)

吃飯的時候,我們和鄧秋月達成了一個口頭協議,她每天負責幫我和肥佬煮兩頓飯,不管吃什麼我們每天付給她50塊錢,一直到肥佬離開牛軛寨為止。開始我隻是希望鄧秋月能夠幫助肥佬解決吃飯的問題,沒想到不僅肥佬不幹,連鄧秋月也不願幹,都說除非我一起吃飯他們才願意。擱下飯碗,肥佬拿著相機獨自下河邊去了,說要拍攝一組什麼煙雨紅河的照片。我沒有隨他去淋雨受罪,幹脆就跟鄧秋月挑明了要買她家門口這棵榕樹的話題。

牛蛋,說點別的吧。鄧秋月以為我是開玩笑,蹙眉說,我現在心情不好哩。

嫂子,我說的是真的。肥佬是專門收購大榕樹的,該給的錢他不會少。我說。

鄧秋月終於停止了收拾桌子,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我。我看不得她的直視,趕忙扭頭到一邊。

牛蛋呀,牛蛋,你怎麼會有這種歪心眼呢?鄧秋月又驚又氣地說。我現在一個寡婦,你還來欺負我啊?

哎呀,嫂子,你別這麼說嘛。見鄧秋月反應這麼強烈,我都有點心虛了。

牛蛋,你曉得麼,這棵榕樹就連我們起房子的時候都不舍得砍呢!鄧秋月大聲地說,牛蛋,要是你再敢動歪心眼你就帶那個肥佬滾蛋!

想不到話還說不上三句就碰上了硬釘子,我一時語塞起來。忽然間心情不好,鄧秋月的臉色也變得蒼白了許多。她把桌上的碗筷收進盆子裏端進廚房,我順手把飯桌擦幹淨,剛要收起來,她卻搶先把飯桌抬到牆角去。

我尷尬地走出屋門,來到院子裏,想看看天色,卻被榕樹的枝葉擋住了視線。忽然,有兩道黑影劃過陰沉的天空,從遠處飄然而來,落到榕樹梢上,接著呱呱地叫起來。那是兩隻烏鴉,這兩隻凶鳥不顧天空飄著細雨竟飛到這裏聒噪來了。這時候我忽然想起了我祖父說過的話,那話就是評說這棵榕樹的。我剛才怎麼就忘記了呢?我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走進廚房,平靜地對鄧秋月說,嫂子,嫂子,你想不想聽我說一句實話?

鄧秋月的情緒似乎已經恢複了平靜,臉色也恢複了早先的顏色,她斜了我一眼說,牛蛋,你別死皮賴臉的啊。我現在的心像塊冰一樣,很容易碎的啊。

嫂子,我說了你別不相信,我祖父早就說,你們家這棵榕樹不吉利,擋風水哩。我盡量壓低嗓門說。

鄧秋月停止了洗碗,臉色複又變得蒼白,呼吸忽然變得急促,眼裏似乎噴出怒火,頓了一會才咬牙說,牛蛋,想不到你、你這麼齷齪!你真是不如一條野狗,真是氣死我了!

我的話顯然被她誤解了,我的善意變成了狼心狗肺。但是,看見她氣成這樣我又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再去勸她無疑是火上澆油,不勸她又怕誤會加深,讓她的心真的碎裂。不過我也意識到,我已經沒有退路,說出口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我來不及猶疑,決定再一次對她那個已經冰涼的心進行撞擊。主意既定,我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繼續壓低嗓門說,嫂子,我說的是真的,你不信就去問我祖父。

在沉默的兩分多鍾時間裏,我始終低著頭不敢看鄧秋月一眼,像是在等待一次生死攸關的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