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29.寡婦鄧秋月(1 / 3)

下部 29.寡婦鄧秋月

這天晚上,由於酒肉的作用,我父親黃永平和祖父黃金寶以及大姐夫農誌軍都被我哄得神魂顛倒,服服帖帖,他們對我處置小牛王的方案表示了認可。

聽完我的方案,就連以往極少讚賞我的父親黃永平也眨著獨眼不停地點頭,就差一點沒敬我酒了。祖父黃金寶先是像吃豆腐乳一樣,邊聽我們說話邊小心地吃著他心愛的香煎豆腐。後來他說,以前地主家的牛多了,就是這樣租給佃戶養的,名份是地主的牛,使牛的是佃農,很劃得來的。農誌軍認為,現在問題的關鍵是香桃家的態度,而香桃家的態度也就取決於香桃媽的態度,如果香桃媽同意了這個問題就基本上解決了。老實說,我並不太喜歡大姐夫這種相當於廢話的腔調,不過這種時候我是不會跳出來反對他的。隻要有利於小牛王的成長,隻要不讓這單生意泡湯,就當他是啞巴對我講一個晚上的話吧。

早上我剛洗漱完,肥佬就打著傘出現在我們家門口,他還帶來了行包,換上了長桶雨鞋,顯然是要駐紮在牛軛寨了。肥佬的到來也給我帶來了無形的壓力,我的腦子在急速地思索著,除了寨上那些古榕樹所在的位置之外,棘手的是如何安頓肥佬。我父親對肥佬的到來表現得不冷不熱,隻打了個哼哼點個頭就鑽進茅廁舒服去了。若是肥佬住我們家,早晚會跟父親發生衝突的,那後果將不堪設想。另外,肥佬也不大可能住香桃家吧,香桃媽身體不好不說,家裏連塊砧板也是半邊的,如何接待得了一個大城市來的老板呢!

我把肥佬的行包先放進我的房間,和坐在火塘邊的祖父打了個招呼,便準備出門。臨出門時祖父叮囑我,到了午飯時間要記得帶客人回來吃飯。我說曉得。

我和肥佬撐著雨傘在寨子周圍轉了一圈,對附近的古樹作了一番調查。肥佬用相機拍了幾棵大榕樹,天氣不好,效果不是很理想,不過總算是在心裏有了數,寨外的不算,連同鄧秋月家門前那棵一共是六棵。我們最後來到鄧秋月家時,卻發現她已撤掉了野牛周樂陽的靈台,堂屋的液晶電視也打開了,大牛正在盯住大屏幕看。

鄧秋月的臉色顯然比上次見的又紅潤了許多,說話的聲音也好聽多了。我們剛坐下來,她就試探地說,牛蛋,你們吃過午飯了吧?

嫂子,你看我們像吃過飯的人嗎?我朝她做了個鬼臉,說,我們又想來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們也沒吃哩。這個鬼雨,哪一年才下得完呀,搞得我都不曉得上午下午了。鄧秋月說。

鄧秋月沒有理會我們的勸阻,堅決要宰殺一隻麻鴨。她說這是親戚送的鴨子,山裏小溪邊的鴨子下不了紅河灘,關在籠子裏久了會瘦的,而且鴨子的食量很大,吃的又都是玉米和穀子,所以這鴨子是該殺了。既然勸阻不了,我們也隻好客隨主便了。可笑的是我和肥佬誰都不敢下手,還是鄧秋月先把鴨脖子輕輕割了個小口,鴨血便噴射而出。她現場比劃說,雞長鴨短,殺雞鴨刀子不僅要還準要狠。

我和肥佬像個小學生一樣站在旁邊,看老師鄧秋月把鴨放完了血,又浸到滾水鍋裏去涮個濕透,可以除去鴨毛了,才扔到一個竹箕裏,示範性地拔了幾把鴨毛,才放心地把活交給我們。以往在家裏是輪不到我做這種活的,祖父和父親似是把幹這種活當成是一種私房活,抑或是一種享樂,不輕易把活交給別人。現在好了,我殺雞宰鴨的技能還不如一個小女子,你說這有多羞恥啊!

麻鴨,這種生長在我們桂西北三角地帶的鴨子個頭不大,重約三斤左右,其毛色酷似麻雀,故稱為麻鴨。正宗的麻鴨每年農曆三四月份孵化下水,然後伴隨著水稻的生長而成長。到了八九月稻黃鴨熟的季節,人們都過一個嚐新節,專門品嚐新米和鴨子。也是這個季節,第二茬小鴨子又被送下剛秋收過的水田裏,吃光了再生稻,便又下到河溪裏吃小魚小蝦。新春佳節之際,誰家要是收到親友送的一對麻鴨,那是重禮了。鄧秋月因為痛失丈夫,親戚朋友送她一些雞鴨,也算是一份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