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板,你要是看我不順眼,明天我不幹了得不得?不過,你先聽我把說完嘛。情況是這樣的,剛才香桃爹到這裏來叫我,說你老東家香桃媽快不行了,我趕緊跑回在看了,確實是病得不輕。我馬上打了120,一會急救車就來了,可是我包裏隻有一千多塊錢,我還想跟你再借一點,可以嗎?我喘氣說。
肥佬聽後情緒也平和了許多,低聲說,要多少?
先借給我兩千塊吧。我說,我不會白要你的,放心吧。等我回來了我還有個發財的路子告訴你呢。
嗨,這點錢不算什麼的,你帶我去看看病人吧。肥佬平靜地說。
我要在寨口等救護車呢,你先自己去吧。我說。
肥佬從包裏拿了一迭大鈔,抽出一小疊,又數了20張遞給我,大方地說,拿去,救命要緊,路通了我們就發財了。
多虧了這條新修的路,120的車子得以直接經過殺牛坪抵達寨口。香桃媽得到醫生初步的處理之後,情況有了緩解,呻吟聲也漸小了。她被放到擔架上,抬上了救護車,正當香桃爹用複雜的目光注視我時,我便毫不猶豫地跳上車去。
不到幾天時間,接連有兩個與我相幹或不相幹的人被送進醫院,這是我不曾想到過的事情。父親黃永平進入醫院,那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這無可厚非。問題是像香桃媽這樣,我們本應沒有什麼關係了,但是到底為了什麼我要這樣做,我自己也是糊裏糊塗的。愛情沒有了,是虛榮心嗎?還是一種情感?我真的想不清楚。
趁香桃媽入院檢查的空隙,我去了父親的病房。大姐夫農誌軍不在,父親說他出外麵買飯去了。黃永平的狀況顯然有了很大好轉,眼睛周圍的瘀腫消褪了不少,視力也恢複了。我剛進門,黃永平就以責備的口吻說,我都快好了,你忙你的事,少來這裏看我。
我告訴他,我是送香桃媽來的,香桃媽病得又急又重,不來不行。黃永平聽後稍作沉默,突然問我說,牛蛋,你個鳥人不會是耗子幫貓吧,香桃真的還跟你好麼?
好呀。我不加思索地說。你問這個幹什麼?
你哄我吧,啊?黃永平眨巴著那隻獨眼,盯住我說,香桃她要是對你好,你上次去廣東了還回來嗎?牛蛋,你別以為我眼睛不好,就看不見你想什麼了,爹說是不是哩?
我再也受不了黃永平目光的審視,推說去急診室看一看,就走出了門。在住院部門前,恰好遇上了從街上炒菜回來的農誌軍。大姐夫一見麵就說,牛蛋,王老吉他說要搞你哩。
我聽了大吃一驚,瞪眼說,他要搞我什麼?
我也不太曉得,他說你炸魚,說變相賣牛王,說你不務正業,打人……多了。他來醫院了,看見阿爹這個樣子,他說要去派出所告你。農誌軍說。
姐夫,那你就不幫我解釋一下嗎?我說。
我也說了,說爹出事那晚也有人炸魚,不過我們一家人都在一起吃飯,你也在場,他卵就是不信。沒辦法啊。農誌軍也是一臉無奈。
我和大姐夫說話時,香桃爹一臉苦相地四處找人,看見我們了才遇到救星似地小跑過來,急切地說,牛蛋,牛蛋,醫生說要馬上開刀呢!
開刀?農誌軍聞聲臉色大變,驚惶地說,香桃媽得的什麼大病啊?
我對香桃媽的病情多少有些底數,並不像大姐夫和香桃爹這樣慌裏慌張。牛王我偷過了,牢獄我蹲過了,我還怕什麼呢!就算是我父親和香桃媽兩個人都躺到了這裏,又能把我怎麼樣呢?我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和大姐夫一起跟著香桃爹來到急診室。醫生告訴我們,初步診斷病人得的是急性闌尾炎,需要馬上手術。醫生還說,動這種手術至少要先交三千塊錢手術費,否則不好說。
聽說要先交這麼多錢,香桃爹的兩條腿就先軟了,他立馬蹲下來,雙手抱住頭不再吱聲。我讓大姐夫把香桃爹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來,自己去收費處繳了費。香桃爹坐了一會,神智也清醒了,看見我拿一迭花花綠綠的紙回來,才急忙從內衣袋裏摸出一迭皺巴巴的錢,塞到我手裏,雙眼嘲紅地說,牛蛋,這點錢你先拿去吧。我急忙把錢塞回給他,告訴他說,到了醫院這種地方,該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兩位老人相繼住院,確實嚴重打擊了我的經濟,我賣鄧秋月那棵榕樹得到的那一萬塊錢幾乎用光了。當晚,我剛回到寨上就急著去找肥佬,向他兜售廣東名人書法作品。然而肥佬似乎並不熱心,他聲稱不想投資收藏文物,他要的是吹糠見米,那些鳥東西值不值錢要等名人死了才懂得,所以他不是很有興趣。我馬上告訴他,這些字雖說號稱一幅一萬幾萬,他現在隻花兩千三千就可以買到,就算是他不收藏拿到省城一轉手,至少也可以攢一幅兩三千塊錢。肥佬經不住我的蠱惑,答應先打電話跟朋友谘詢一下。
與此同時,我也給老黑發了短信,告知他香桃媽得了急性闌尾炎,我已經安排入院手術,並讓他務必轉告香桃。借發這個短信,我想讓老黑和香桃曉得,我牛蛋不是那種無情無義之輩,我仍然和她的父母保持良好的關係。同時也告知老黑,做別人的女婿是要付出代價的,不僅是割耳朵的代價,還應當擔負更多的責任。
這一招果真奏效。第二天中午我去醫院看望香桃媽時,香桃爹就把我墊支的費用給回了我。我曉得是我的短信起的作用,便故意問他從哪裏借來的錢,他說香桃從銀行打過來的,卡裏很久沒有她打的錢了,這一次一下子就打了五千塊錢,真不容易。曉得香桃媽手術順利,我長舒了一口氣。順路轉到父親黃永平的病房,大姐夫農誌軍伸了個懶腰,說陪父親這些天他都長肉了。再說父親可以自己料理自己了,他也要隨我回寨子了。我們說話間,韋一刀忽然出現在門口,手裏還拎個暖瓶,一進門就像剛做錯了什麼事一樣,微笑著把暖瓶擱到床頭櫃上。我擔心自己在場黃永平和韋一刀不好說話,便和農誌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