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卷(2 / 3)

鏤刻堅硬的男人,無力完成鑲嵌在脊梁上的圖畫

傳說中的火鳥烙傷了落在草原上的鷹

?

心最痛的是囚禁,生命與靈魂不相幹

在天堂在地獄,睜開雙眼大膽地拷問

一輩子,一雙手,指縫裏逃走的可是虛空

不是在單單嘲笑食指,伸出你的小指

你看,一旦他勇猛的出現,就意味著一場戰爭

●閃電

?

這世間好像還沒有誰比我跑得更快

我的身子是一條被扭曲了的蛇

和一枝抽象派畫家畫出的樹杈

?

掙紮和衝撞是為了給這黑夜光明

雖然突如其來令人驚怵

還是感謝上帝恩賜的那一瞬間

?

雨水應該是和著淚痕流淌到莊稼地的

夏季已經過完,咋沒見秋天

用我的鐮刀收割這成熟騷情的穀子

?

也許是那個走路跛腳的人被我擊中了神經

我雙手合十,卻再也無法讓他忘記

那個夜晚,但丁點亮的燈

任合一,1970年生於聊城。現居北京,供職於人民日報社《大地》時政雙周刊。

張維芳作品

●蒺藜花(三首)

灰色收入

既然是“灰色收入”,

那就是“來源不明”。

既然是“來源不明”,

那就是“事實不清”。

既然“事實不清”,

那就難以“定性”,

判罪就必減輕。

難怪貪官們,

一叫他交待貪汙罪行,

便三緘其口;

一說到什麼“灰色收入”,

就渾身輕鬆。

顛倒歌與歪歪調

廉潔不叫廉潔,叫“死呆板”

跑官不叫跑官,叫“爭進步”

實幹不叫實幹,叫“大憨蛋”

吹氣不叫吹氣,叫“有銳氣”

“怕”字謠

最怕的不是商品有假,

而是食品有毒;

最怕的不是有人犯法,

而是執法犯法;

最怕的不是魔鬼逞凶,

而是黑白暗通;

最怕的不是哪裏有黃,

而是越掃越黃。

張維芳,1934年出生,東阿縣人。著有詩集《張維芳鄉土詩選》《張維芳諷刺詩選》和詩論集《習詩小劄》等。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聊城市作家協會名譽主席,聊城市詩人協會會長。現居聊城。

薑勇作品

●北京詩篇(四首)

天安門廣場

站上去

忽有晃動的感覺

哦,好風光的一片甲板啊

隱約聽見

起錨的聲音

春遊故宮

皇家的庭院

竟然

找不到一棵樹

天上偶爾有一隻小鳥飛過

也是

——驚弓之鳥

德勝門

中國的凱旋門

不過你

更多的時候

隻是一個美好的願望

圓明園遺址

我就是你斷裂的骨骸裏

爬出的那棵小草

其實,隻要是中國人

就注定了

也是一個被肢解過的風景

並且

常常會隱隱作疼

薑勇,原籍文登市,1963年生於聊城。著有詩集《流淚的繆斯》等。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現居北京,供職於某公司。

薑建國作品

●爬樓的日子

棗紅木質的樓梯欄杆

發出蒼白的光

如我的雙鬢

記清是早晨 還是黃昏

這樓和我一起變老了

還有我的穿裙子的愛人

寫過許許多多詩文

都拿到與我的日子

毫不相幹的地方發表了

日子留給我的仍是台階

每天必讀 反反複複

不敢有稍許怠慢

爬樓和下樓的日子相反相成

也許人生就該這樣上上下下

連接起風雨時空

讀不到太陽沒什麼

讀不到月亮沒什麼

樓梯拐彎處 亮著我的燈

那是妻子等我回家

三十年 變換了多少姿勢

沒變的是那雙眼睛

●長城遊思

感覺有一種哭聲裂空而來

如一方美麗的玻璃破碎為雨

我看不清這個世界

可那哭聲依然如雨

將自己的耳朵連根削淨

尖叫的心卻又變成了血淋淋的耳朵

仍痛苦地聽著那哭聲

難道長城不倒

那哭聲就不會消失嗎?

薑建國,1934出生,文登市人。著有詩集《薑建國詩選》《國風小集》等。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聊城市作家協會名譽主席。現居聊城。

趙繼波作品

●傍晚,路過一所教堂

晚禱的鍾聲在風裏飄過

它悠揚,又夾著一些渾濁

在月亮升起之前,隨灰塵遊來遊去

清晰,卻難以收拾

許多不可琢磨的舊時光,被誰忽略了

臉孔暗淡的修行者

是不是也可以忽略自己漸漸拉長的影子

一盞孤獨的燈,是不是可以忽略瑣碎的人間

在傍晚,路過那所陳舊的建築

忽然發現,好多原本清晰的事物

其實我們一無所知

●寄

我有落日,已醺醺欲落

恐不足以成為祝福

十月正慢下來,漫過時間留下的傷

再漫過,這醉醺醺的斜陽

一縷奢望沿落日回溯,至前世

著長衫,攜舊書卷、油紙傘

路過江南,夜宿逢雪初至

酒酣,夢不醒,夢裏獨拈一支梅

飲者從此不問何處是故鄉

●病閑書

一早醒來,需先服藥

麻黃、罌粟殼、甘草、苦杏仁、桔梗、萊菔子、石膏

薄膜衣片,可定喘、止嗽

依次融入暮春的胃口

不良反應與禁忌詳見說明書

它閑在案幾之上,淩亂,未被人翻閱

狀若休閑,懶洋洋,一動不動

窗外有喧聲如潮,瞬息轉為無

陽光斜斜而入

穿透宿夢與舊事的影子

虛幻轉為真實,痛為苦,笑為嗔

塵埃緩緩落定

至七點三十分

坐下來,喝半碗小米粥,食煎蛋一枚

然後走入戶外,氣溫適宜

暮春亦存在盛景,初夏也有衰敗

世事如斯

想必誰也不會丟了自己

●南行記略

1

車過鄭州以後,愈來愈接近黃昏

同行的旅伴無需描繪

我們需要穿過漸漸深入的夜

雨水驟然而至的蘭考、午夜的麻城

以及許多叫不出名字的城市,漸漸增多的方言

莫名消失或者突然出現的影子

我們是過客,來得不遲,也不早

汽笛一路蜿蜒

你醒來的時候,夜色正漸漸變白

2

多麼幸運,我經過了那麼多的河流與村莊

多麼幸運,埋在心底多年的憂鬱

正在這一路向南的雨水中

漸漸消融

路旁的座座屋舍,我一一記下了它們

那些天青色的炊煙

3

歇在山腳的茅亭,對麵的笑臉

有著毛杜鵑的紅豔

在低頭點燃香煙的那一刻

我想起下山的途中

一些藤狀植物蔓延在潮濕的山岩上

兩隻盤旋著飛翔的鳥兒

在我經過的那一刻,剛剛離開

4

一枚舍利上,幻生著真實的笑臉

修行者

我不問前世,也不卜未來

這是時近中午的湧泉寺,我隻需要

安靜地離開

5

鼓山,我在你身上

折取了一小截老榕樹的枝莖

並且把它帶走

我知道不久之後

那斷折處,又會長出新的

你無需記住我

趙繼波,又名趙小波,筆名書心,1976年出生,莘縣人。著有詩集《時光深處》等。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現居聊城。

康學森作品

●油菜的歎息

雪白的牆阻擋了一株小草的願望

那個躺在床上渴望一低頭

便有油菜和藤蘿

從水泥地上長出的人

願望實在簡單

可現在他隻能躺在床上

注視空蕩蕩的褲管

想著一些諸如

筋腱、舞蹈、立正之類的詞彙

他實在想不明白

那些沐浴陽光聆聽風的歌唱的人

所表達的痛苦

一堵牆隔開了風的低語

也隔開了油菜的歎息

牆的那邊春意盎然

牆的這邊,有人因懷念健康

而低頭不語

●秋天

從不會朗聲大笑

大山深處我們獨享陽光

在橋頭 怔怔遙望遠方

眼睛噙滿淚水的憂鬱少女

是我們想象中的女友

因此,我們學會懷念

好朋友口出名言

那是誰的青春不要再問

將歲月溶入發紫的顏色

和無言的等待

從不會有人觀察我們腳步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