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傷弓雁落羽 5.寶馬之亂(3 / 3)

就在這一遲疑間,馬賊們已經紛紛上馬,揚塵遠去……

深秋季節,草原化作了金色的海洋,包克圖仿佛是這海洋上的一座孤島。遠遠望見包克圖的刹那,燕家的夥計們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隻有張貴和馬駿心頭籠罩著揮拂不去的陰霾,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這一路上,馬駿一直在琢磨土城的那些盜馬賊,越琢磨越覺得有蹊蹺,而且心頭總有幾分不祥的預兆。張貴是心頭有鬼。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雖然沒落下把柄,但他總有被戳穿的感覺。一老一少從離開土城起,彼此都有了戒備之心。

馬群圈到燕家在包克圖東門外的馬圈後,張貴安排好馬夫和護衛,這才叫上馬駿,打馬慢悠悠地進東門,回燕家商號。

剛走有半趟街,忽然鑽出一群官兵,將他倆攔住了。

為首的官兵斜愣著馬駿問:“小子,你就是燕家商號的夥計馬駿吧?”

馬駿翻身下馬,沉著地說:“我是馬駿,官爺有何貴幹?”

那官兵冷笑道:“是就好,麻煩跟我們走一趟,有人告你惡意械鬥,殺傷人命,這場官司由不得你不打!”說著一抖手,就要給他套鐵鏈子。

馬駿一把扒拉開鐵鏈子,瞪起眼珠問:“什麼官司?什麼人告我?說清楚了再走!”

那官兵怒道:“哪有那麼多囉嗦,還反了你不成!見了官爺,自然清楚!來呀,把他捆綁起來!”話音剛落,眾官兵就如狼似虎地撲向馬駿。

馬駿拔出腰刀,用刀尖一指,厲聲喝道:“我看誰敢上來!”

見他如此氣勢,眾官兵不敢近前,卻又紛紛拔出刀,把馬駿團團圍住。

張貴見相持不下,忙上前打圓場:“官爺,我是燕家商號的張內櫃!我們這夥汁究竟犯了什麼事兒,乂是什麼人告他?總該讓我們燕家商號知道吧!”

那官兵氣衝衝地說:“裝什麼糊塗,你們不是一道走的嗎?這小子打死了常家商號常大東家的弟弟,懷春院老板賈元已經把他告到普喜大人那兒了!”

張貴聞言,心頭一驚,愣了半晌,擦擦汗珠,轉身勸馬駿:“馬駿啊,事已至此,你還是跟官爺走一趟吧,總能說清楚!我這就冋去,和內掌櫃商量,看怎麼辦!”

馬駿已經明內,土城的那夥盜馬賊原來是賈元和常家的人,心頭疑竇頓生,但此時容不得多想,也知道強拗不得,咣當把刀一丟,嬉皮笑臉地說:“官爺,瞧你這脾氣,說明白不就得了!我正發愁找小'到這些盜馬賊呢,這不就是不打ft招嗎!就這事兒,我們燕家商號還要報官呢!來,來,快快綁上!”

官兵一擁而上,將他捆綁結實,又套上鐵鏈,連拖帶拽地就要走。

張貴忙拉過為首官兵,把一錠銀子塞進他懷裏,又把一些散碎銀兩塞到他手裏,賠著笑臉說:“官爺辛苦,兄弟們辛苦,路上買杯水酒喝!”

那官兵馬上不生氣了,笑眯眯地說:“好說,好說,這小子我們照顧了!”

張貴B送官兵押著馬駿遠去,腦中轉著無數個念頭……

天近黃昏,張貴才滿頭大汗地冋來。

燕子軒的妻子沈玲玉已在店鋪等候多時。自丈夫走後,張貴和馬駿又去了貝子旗,裏外都要她一個女人張羅,累得瘦了一圈,更顯得婀娜,粉腮也透著僬悴。見他回來,叫夥計去喚大扁擔。

不一會兒,喬耀武健步走了進來。

沈玲玉說了聲:“喬先生請坐!”隨後對張貴說:“張先生辛苦了,子軒遠在恰克丨冬丨,我一個婦道人家,又出不得門,隻好讓先生受累了!見到馬駿了嗎?”

張貴答道:“內掌櫃客氣了,這是張貴分內的事兒!馬駿是見到了,還關在牢裏,有銀子常使著,也沒他虧兒吃!隻是打關進去,就沒上過一次堂,就好像忘了他這個人兒!這普喜,葫蘆裏也不知賣的什麼藥?”

沈玲玉微微冷笑道:“普喜是在等子軒和常萬奎回來,好兩頭見銀子呢!子軒說過,那狗官最是貪得無厭!幾次向咱燕家獅子大開口,都被子軒擋回去了,為此一直耿耿於懷!這次可逮住由頭了,馬駿可能要吃牽累!喬先生可有什麼高見?”

喬耀武淡然笑道:“既然狗官要等燕東家回來,咱也等著吧!”

沈玲玉訝然地眨貶秀0,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也隻好如此了!唉,就是子軒回來,這事兒也棘手!以常家的為人怎肯善罷甘休,那普喜又是常萬奎喂熟的狗!隻好寄希望於綏遠將軍富常了,他與子軒交情甚好!隻是子軒不在家,那一品將軍也不是誰都能去見!”

張貴歎口氣說:“富常將軍指望不上了!薩拉齊協理通判關俊山告訴我,富常將軍已經奉皇上的旨意,率八旗兵兩征去了!由涼州將軍保德署理綏遠城將軍事!”

沈玲玉蹙起柳眉道:“這可如何是好?關通判還有沒有別的話?”

張貴答道:“關通判對普喜也是十二分不滿!按程序,馬駿的案子應該經由他辦理,可普喜連招呼都不打,就把馬駿關押到歸化城了!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在人屋簷下,怎敢不低頭。關通判也是束手無策!他直說啦,幫不上什麼忙!”

沈玲玉輕歎口氣,說:“唉,路一條條封死了!也隻好等子軒回來了!張先生多辛苦兒趟,多往牢裏送幾回銀子,咱不能讓馬駿吃牢裏的虧!櫃上的銀子動不少了,還夠不夠周轉?要不夠,我還有點兒體己銀子!”

張貴笑道:“哪能動內掌櫃的體己銀子!剛花這麼點兒銀子就周轉不開,我這內櫃當得可太不稱職了,傳出去還不讓人笑話!”

沈玲玉嫣然一笑,說:“那張先生就多費心了!跑一天準累了,酒菜都備好了,吃飽喝足早點歇了吧!”

張貴笑道:“也真是餓了,那我就先進去了!”一瘸一拐地往後院去了。待張貴走後,沈玲玉站起身,走到喬耀武麵前,飄然下拜道:“喬先生,子軒常說,先生大智大勇!馬駿是我燕家之人,更是先生的愛徒,為他的事兒,我已經方寸大亂!今見先生坦然若定,似乎胸有成竹,可否指點迷津,好讓我也安下心來!”

喬耀武微微一笑,說:“內掌櫃過獎了,喬某何來大智大勇!正如內掌櫃剛才所言,我徒兒馬駿這場官司,就是燕東家回來,也是輸多贏少!不過,魚有魚路,蝦有蝦路!萬不得已之時,喬某自有其它主張,斷不肯讓我徒兒命喪小人手中!隻是不便說於內掌櫃聽!內掌櫃盡管放心就是了!”

沈玲玉秀目一亮,燦然笑道:“有先生這番話,我也就釋懷了!既然如此,我就安心去睡了!麻煩先生關門上閂!”說過,一陣輕風似的走了。

喬耀武啞然失笑,搖搖頭,關好店鋪門,轉身回自己的住處。走到當院,他站住了,背負雙手,靜靜地仰望蒼穹。

一輪明月當空,點點繁星閃耀,他的一雙虎目如星星般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