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澤瑞轉過頭看了我一眼,隨即又轉了回去,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我走過去,看向那個墓碑。墓碑上赫然出現了‘孔井然’的名字。
“我們明天就走了。”謝澤瑞依然看著墓碑,墓碑上孔井然在黑白照片裏露出久違的紳士笑容。
“你們去哪?”我顧不上問她來這兒的理由。
“一個你找不到的地方。”謝澤瑞歎了一口氣:“孔致多,我們為你付出的已經夠多的了,你就讓我們省點心吧。”
謝澤瑞轉身就要走。
“謝澤瑞姐姐。”我拉住她,眼淚不住的流下了:“我知道我錯了,我以後會乖乖的,我再也不調皮了,再也不給你們惹事了,你們別走,求你了。”
我低著頭,死死的拽著那隻手,已經進入了夏天的天氣,可那隻手卻異常的冰涼。
“孔致多,不管你做了什麼,也不管我們為你到底付出了什麼,都是我們心甘情願的,我從不會因為這個而用離開報複你。”謝澤瑞蹲下來,平視著我通紅的眼睛:“好好對你爸爸和姑姑,家裏還需要你呢。”
我用力的搖著頭:“你別走,你別走。”
“以後也不許去酒吧,也別總去監獄那種地方,更別試圖找我們,知道了嗎?”謝澤瑞的語氣有些嚴肅。
我沒有回應她,隻是抽泣著。
“知道了嗎?”謝澤瑞提高了音量。
看著她有些微怒的眼睛,我點了點頭。
謝澤瑞揉了揉我的頭發,站起了身。
“你們還會回來嗎?”我問。
謝澤瑞直起身沒有動:“應該不會了。”聲音有些啞。
我哭著抱著她:“是我的錯,你們不走不行嗎?你們別扔下我,我發誓我再也不惹事了,我好好學習,再也不去管你們的事了,你別走。”
謝澤瑞沒有動,但我身後也一直沒有傳來她手臂的溫度,我又緊了緊我環抱她的力度,盡管我知道這樣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良久,謝澤瑞開了口。
我放開了手,擦了擦眼淚,對上她的眼睛:“那你能時不時的給我打個電話嗎?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
謝澤瑞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你在家好好照顧自己,家裏,也要開始不平靜了。”這是謝澤瑞最後走時回蕩在我耳邊的話,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是說姑姑要出事了,還是在指爸爸。
我癱在了地上,又嗚咽了起來,你們都走了,你們要我用哪顆心照顧自己。
帶著半條靈魂回到家裏,我寧願我是帶著半條命回來的,傷痕遲早會痊愈,靈魂呢?我現在終於懂得什麼叫‘你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雖然你們都對我的過錯閉口不提,甚至還來安慰我,讓我過的好好的。現在才發現,心底的那份愧疚,早就紮根生葉,還幼稚的發誓長大一定要讓你們過的幸福,可是現在,我卻弄丟了你們,孔致多,你還真是個禍害呢!
“李嫂,我回來了。”我無力的喊著。
李嫂沒有回音,我換好鞋,一抬頭,那張臉,我想了快兩年的臉,現在近在咫尺,可我卻慌了神,她是來接我的?
“小多。”女人的眼眶有些濕潤,聲音輕輕的,這是多少次出現在我夢裏的聲音,現在的我卻怎麼也不能像夢裏那樣過去擁抱她。
女人見我沒有回應,竟掩麵哭了起來,一旁的李嫂很識相的回避了,我依然站在門口,看著這個穿著端莊典雅的女人,一種我說不出的陌生感湧上心頭。
這時,門適時的開了,我回頭,對上爸爸有些慌張的眼睛,他的鬢角還流著汗,厚厚的西裝下擺也有些扭曲。
我走到爸爸麵前,我知道他比我更害怕這個場景。
我幫他把西裝的下擺扶正,還墊著腳尖拉下他的脖子,用手背擦了擦他的鬢角:“爸爸,西服是不是太厚了,不能跟老板說說,不穿嗎?”
爸爸也紅了眼,他抱住了我,不知他有沒有流淚,這次,我沒有。有些事遲早要麵對,逃避隻是在拖延時間,而拖延時間的結果,就是浪費生命。這是我這段時間所學會的堅強。
我們最終還是坐了下來,談論的無非就是爭奪我的撫養權,聽他們的談話我知道了兩件事,一件是媽媽的另一伴在外國是個有錢人,她自以為可以給我更好的生活;另一件是,姑姑的公司瀕臨破產。
談話當然是不歡而散,爸爸雖然自知沒有更好的環境給我,卻也始終無法說服自己放手,臨走時,媽媽提出想要帶我出去吃晚飯。我看了看爸爸,他一直低著頭,微皺著眉,沒有看我。
“去吧。”我剛要開口拒絕,爸爸就開口了,聲音有些提不起勁,說完,他就起身上了樓,我知道這樣的氛圍他受夠了,我也沒有再去煩他,跟著媽媽出了門。
媽媽開著一輛看著價值不菲的汽車,帶我到了一家吃牛排的地方,這裏的人們都穿著西裝禮服,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小醜一樣。
“小多,你是個女孩子,女孩子就是要富養,要有見識,像這樣的餐廳就應該是你平時就餐的地方才對。小多,聽媽媽的話,跟我回去吧。”整個吃飯的過程中,媽媽的這段話都深深的刺激著我,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又重新包圍了我,時刻的提醒著自己是個外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