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和高一時做不出來不奇怪,而且張瀚叫他做的不是鎖甲,是拉鐵絲再圈成彈簧,這東西張瀚自己都不知道具體的原理,指望楊和高一下子能做好才是怪事。
“老楊,你要把尺子和各種工具編好號,同時拿本子記好時間,每次出來的鐵絲的力道也拿筆記下來,爐火的時間和火苗高低,也要記下,還有用鐵的純度產地,也要記下,這樣每次出來不同的成品,你漸漸會心中有數,每次能拉出來什麼樣的鐵絲。把拉絲這一關過了,再來卷製成鐵圈,慢慢的一步步的試,時間久了,總能製成的。”
“是,東主俺聽你的,一定把這事做好。”
楊和高專門製兵器,在他看來彈簧是馬車用的,原本該是李長年這個長杆的活,但張瀚交給他,他也不敢打回票,好在王德傍和他關係不錯,經常會帶自己的手下來幫他,不過幫也有限,王德榜人手也不多,製火銃對所有人都是生手活,別看已經製成了幾支,距離成熟手還早的很,五六個人每日光鑽銃管就得好多功夫,還得做很多零碎活計,馬車那邊人手不夠也要調人,晚上還要識字,每個人都忙的很。
“人手怕有不足,你們近來都吃苦了,慢慢會多招人來。”張瀚臉上是溫和的笑,又拍拍楊和高的肩膀,笑著道:“老楊你是忠厚老實人,老實人不怕吃苦,就怕吃虧,放心我不會給你虧吃,每個人做多少事,我都看在眼裏。”
“東主……”
楊和高的眼睛有些濕潤,他用粗糙的手趕緊擦了一下,生怕人看見。
匠人也是有尊嚴的,不會喜歡在一大群人麵前落淚。
張瀚適時扭過了頭,看著老蔡,笑道:“老蔡,聽你是靈丘人?”
“是啊,俺是靈丘過來的。”老蔡趕緊起身,笑道:“東主怎地打聽這事?”
“你怎地做了喇虎?”
“回東主……”老蔡臉上一紅,難為他臉這般黑還能透出紅來,可見確實尷尬到了極處。他呐呐答道:“俺和弟弟原本都是練鐵的,後來爐子倒了,流落到新平堡這裏來,原本還想幹鐵匠,這裏又沒有太多這行當,飯都要吃不上了,隻能當喇虎,好歹有把子力氣,膽氣也壯,能弄一口飯吃,現在在東主手下,還是做這些本行心裏舒服,俺實在不是幹喇虎的料。”
張瀚點頭,笑著指指老蔡身後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問道:“這就是你弟弟?”
“嗯哪,那是蔡九,是俺弟弟。”
蔡九有些害羞,也有些緊張,大約是性老實,看到張瀚過來就有些躲著,這時躲不過去,趕緊就過來見禮。
“蔡九你過來,我有事情要問你。”張瀚語氣很隨和,透著熟悉和親熱,象他這樣的人,太懂得和人打交道了。
蔡九的臉色果然變的正常許多,走到近前,囁嚅著道:“東主有什麼要問的,俺一定全就是。”
“你和你哥立過爐子沒有?”
“俺哥是鑿爐的,俺是扇爐子的,俺哥也巡爐,俺有時候也運礦出去,反正都是力氣活,俺們都是下苦人,不怕出力氣。”
“一爐要用多少人?”
“俺們那一爐大,用了近七百人咧,建爐就用了好幾個月的時間。”
建鐵爐熔鐵煉鐵煉鋼這回事,專業性極強,張瀚在後世壓根沒和這等事打過交道,腦中茫然無知,隻知道一些土法煉鋼的事,當然是可恥的以失敗告終,不過有一些技巧和辦法,他也隱隱知道,這時和這蔡九聊了一陣,才知道在大明煉鐵也不是簡單的活計。
領了官家允許煉鐵的執照,就算可以開工,在清朝,開礦是厲行禁止的,原因很簡單,清朝底氣虛,到底是外來的殖民政權,骨子裏氣虛,礦工是什麼人?不同於農民,工人需要一定的組織性,而且要有出外闖蕩的膽氣,一個礦區可能最少幾十爐,每爐幾百人,一個大型礦區聚集幾萬人甚至十幾萬人都是常有的事,清不如明,明又不如宋,宋朝的開礦業達遠在明朝之上,大明早期也禁止民間開礦,也是害怕管理不當礦工會群起造反,明中前期也確實有過幾次礦工謀反的事,費了很大的勁才平息下去……礦工的戰鬥力不是農民能比的,戚繼光的戚家軍成型靠的什麼?就是義烏礦兵為骨幹建立起來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