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其昌到底沒敢怎樣,在原地跺了下腳,轉身就走,他一走,被他逼著來的那夥青皮也是趕緊走了,若不是張其昌護著,這幫人早就被攆走或是抓起來了。
張瀚和李國助一直趴在窗邊看,這時忍不住在車中笑起來,李國助笑道:“文瀾兄身邊的這些人,真是妙極。”
李國助又道:“適才這武官話也是有趣,看來文瀾兄在大同這裏勢力確實大,四品武官又是將門子弟,也怕你勢力大。”
張瀚微笑道:“我其實不欺人的,不過這一次倒不妨欺負一下看看。”
……
張瀚一行人到衛城之後已經黑,不過守備衙門裏還是燈火通明,不停的有吏員拿著各種公文走動,甚至有人在跑著做事。
不論南北,過年後都有大量的投入,成衛這邊是轉運中心,自然是十分忙碌。
李慎明等人已經在公廳等著,一見張瀚,李慎明劈頭就道:“魏存東就在側廂等著,還拿著些地契,你要不要見他?”
張瀚道:“見,現在就請他過來。”
公廳兩側都有偏廂,連穿堂正好是一個井,張瀚就在廊簷下站著,四周有不少燈籠,吏員還在來回奔走,在牆壁上留下一個個扭曲的身影。
“下官見過守備大人。”
魏存東年逾花甲,再有一兩年就會請退,不過此人還是腰板挺直,頭花白而精神健旺,顯示出一個武將的良好風範。
“魏同知不必多禮。”張瀚笑眯眯的道:“此來不知何事?”
“下官知道大人正在收一些田畝,改善水利,有益民生。”魏存東不象一個純粹的武夫老粗,話也是十分有條理,他邊邊從懷中掏出一遝地契,道:“下官家中雖有一些田畝,但各房分薄了很多,直接掌握的有三千來畝,想一並賣給大人的和裕升,雖然少了些,聊勝於無。”
“好,好的很。”張瀚突然拍了幾下巴掌,大聲讚賞。
魏存東臉上有一些不安,不過很快就掩飾了下去,他道:“不知道大人是何意?”
“我是魏同知好算計,好心思。”張瀚斂了笑容,麵無表情的道:“十月初三日,你與幾個心腹門客和長子魏善續閑談,起田畝之事,魏善續張瀚強勢,不如賣了入股商會,你那東西怎如田畝靠的住,到底還是把地留在手裏傳給子孫妥當。魏善續這樣可能會招來橫禍,你不妨,你自有計較。”
魏存東挺直的腰背突然彎了一下,然後奮力又挺起來。
張瀚瞟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接著道:“初七日,你在家裏宴請張其昌,當時我請了幾個同知並指揮買地之事,你告病在家沒有來,張其昌也沒來,後來查明是你在家裏與他密議田畝之事。張其昌被你挑動,多次抓捕想脫離的軍戶,恐嚇佃農,在我們去檢查土地時他出頭鬧事,你你魏家現在不行了,張家卻是還有多個總兵大將,雖不必惹我,但要保自家田畝,我亦不會不顧他族兄張全昌張總兵的麵子。今日你知道他鬧事,趕緊來獻田契,與這事撇開,然後回去後再挑唆他找張總兵項,這樣張其昌頂住了,你家的地當然也就保住了。”
魏存東聽的幾乎呆征!
一旁的人都靜靜站著,看向張瀚的眼神也都是變了。
這個時代,錦衣衛和東廠還是惡魔般的傳奇存在,人們並不知道這兩個特務部門已經廢了,在秘密戰線,東虜已經遠在大明之上。
張瀚這情報收集水平,又是遠東虜,是這個時代的巔峰,魏存東這樣的普通衛所家庭,被滲透的和篩子差不多,想知道什麼真是太簡單了。
況且張瀚的也不僅是情報的事,而是涉及到人心世故……對魏存東的誅心之論,實在是太精準,太誅心了。
何斌和甘輝等人在一邊擦著額上的汗水,他們此時才感覺見著張瀚的真顏色,這樣的人,自己居然想上下其手,蒙騙他來大賺特賺,簡直就是豬油蒙了心。
魏存東這時想起韓畦之死,還有一些隱約的風傳,張瀚不是善男信女,這幾年大同一帶莫名其妙失蹤的人很多,不少都是與和裕升有關,想到這裏,魏存東的全身一陣麻,膝蓋一軟,一下子就跪在地上。
地上滿是積雪,魏存東也顧不得那麼多,連連碰頭,帶著哭腔道:“大人,下官簡直是昏了頭,做這般事真是自尋死路,求大人可憐下官已經是老邁不堪,行將就木,饒了下官一條狗命,下官家族共有三萬多畝地,全部獻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