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張慎言心頭火起,看來他這個巡按在此之前做的也有些過於爛好人了,這些丘八居然敢這麼公然不把他放在眼裏!
“巡按大人息怒。”這個鍋馬茯背定了,他隻能上前道:“回大人話,原本該關閉堡門,不過此前和裕升商號來人與末將商量,是從李莊運一批銅錢到堡裏來比兌,末將想堡中的商家很多,百姓也需要銅錢,此是便民惠民之事,大量銅錢留在堡外可能招來匪患,也是末將的責任,所以就答應他們堡門關閉時間遲兩刻,如果兩刻過後他們不到,末將是無論如何也要關門的。”
張慎言一時無語,剛剛還吩咐這些丘八一定要心,不能因為和裕升接在北邊就懈怠馬虎,不料轉眼就是有拖延時辰關閉堡門的事。
好在馬茯還不算蠢到家,話的冠冕堂皇,還算敷衍的過去,張慎言板著臉,繼續看著風景,不過心思再也安定不下來了。
過了半刻鍾左右,果然看到大隊車馬逶迤而來,在南北通途的官道上,又是傍晚時分人少的時候,真的是十分顯眼。
“三十輛車啊……”車隊離近些後,清點了車輛數字後張慎言有些吃驚,他的一個幕僚聲道:“一車最少六千斤銅錢七八千串,三十車就是兩萬多串,一串一千錢就是兩千多萬錢,好大手筆啊。”
張慎言忍不住道:“張家口那邊聽打的熱鬧,和裕升一直往那邊送錢,現在比價是多少了?”
“回東翁,”那個幕僚聲道:“和裕升的比價是各處分號錢莊都一樣的,現在比價是一比一千了,就是一兩銀子就兌換他們一串錢,比在京師要多換二百錢。”
另一個幕僚搖了搖頭,道:“現在京師一兩銀子買不到八百了,隻能到七百八甚至七百六……張家口的晉商為了與和裕升鬥下了血本,京師的上等金背錢已經被他們買的七七八八,最少十五萬兩的好錢被買到張家口,然後被京師的商人再拿低價兌回去,先前一來一回晉商還要賠上運費,後來幹脆是京師商人在晉商錢莊裏買,搬出去擱一陣子直接再賣回給他們,那幫晉商什麼時候做過這種賠錢的買賣,一個個臉都綠了,但他們開店做買賣又不敢不兌,好在這麼缺德的京城商人也不算多,總叫他們不至於一下子就歇業,不過一邊是不斷的自己鑄錢,一邊是到處買錢,兩邊都股本雄厚,但以學生以為,那七家敗象已成,已經無力回。”
“對。”此前話的幕僚道:“上次我們談起此事,學生還向東翁勝負難定,現在看來和裕升已經行有餘力,這一次不是運錢往張家口而是新平堡,足可見他們的鑄錢度已經趕了上來,別處分號很可能不必再限製兌錢了。”
為了支應與晉商的彙兌之戰,雖然在大同到新平堡等要緊的地方和裕升都設了錢莊,但每兌錢有上限,不論是總量還是每個人的兌換次數和數量都有限製,各地方的商人和百姓都嘖有煩言,對和裕升總體的形象不能不有一定的影響,縱然人們都知道和裕升在打一場很厲害的商戰,但看著彙兌比率十分誘人卻不能盡量兌換,仍然是叫很多人感覺不悅。
“唉。”張慎言捋須一歎,向左右兩個幕僚感慨道:“學生為官多年,自忖還是有一些閱曆在,但實在想象不到,和裕升有這麼多銀本尚不奇怪,然而他們是在哪裏弄到這麼多銅來鑄錢?就算是朝廷鑄幣,也是事前各處去采買銅塊,頗為勞心費力,所以戶部諸公都不太願意做鑄幣這種事,也就是南京戶部這等閑曹願意為之,借此生財而已。和裕升一個大同商家,居然有如此能耐嗎?這個張瀚,真是如在迷霧裏一般,學生怎麼也看不透他。”
張慎言初到大同時,唯一的盼望就是張瀚不要在他的任上扯旗造反,而幾個月下來,大同的局麵越來越平穩,地方上並沒有因為出現張瀚這種強勢人物而動蕩不安,相反的是通過這幾個月的觀察,張慎言覺大同地方十分富裕安定,人心也很安穩,似乎有一個很奇詭的現象,就是所有人都認可張瀚在宣大地方的實力,然而所有人又幾乎沒有人認為張瀚會公然造反,最少最近幾年都沒有這種跡象,人心因此十分平穩,這也是張慎言最感覺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