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韜嘴中的廢物們其實很冤枉,大明已經很久沒有設計過新船了,西洋戰艦雖然見過,但是不知道裏邊的結構,其實就算知道了也沒用,因為那玩意連隔水分倉都沒有,論抗沉性,還不如大明的民用商船呢。眼下有個現實的問題,那就是薑田也不懂這個時代的風帆戰艦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從後世的一些小說與科普節目中獲得的零星知識,是不能讓他成為一個船舶設計師的。
薑田的私塾此刻一片靜謐,每個學生的桌子都被拉開距離,並且在座位之間還設立了屏風,這一切都是因為此時正在進行期末考試。薑田還是習慣性的在六月底進行考試,然後學生們就知道了自己將要麵臨兩個月的暑假,這對於色狼那種學生來說,簡直就是體貼下情的仁政。可對於張環那種恨不得住在薑府的人來說,則痛苦的無以複加。但是沒辦法,科學院已經傳出消息,這兩個月薑田要到大沽船廠指導工作,所以就算你不想考試,這學期也正式結束了。
對於這個任命,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自然有著不同的理解。從技術人員的角度看,這個命令一點都不奇怪,朝廷苦於沒有堪用的水軍,所以早在南明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著手建立新的艦隊,隻是當時戰事正酣,沒有閑錢投入到這個無底洞。現今天下初定,回想前明的舊事,若不是朱元璋給子孫打下了好基礎,又怎麼會有鄭和的七下西洋。一直推崇大航海的張韜,自然不能讓薑田這種萬金油似的人物閑置在京城。官場上的老油條們卻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很明顯張韜將薑田調走,是為了防止這個新官僚的標杆卷入某些事情,別管那些守舊派是否真的有意把薑田拉下水,至少都說明皇帝對此有了防備。再說朝廷改革已經進入到了如火如荼的廝殺階段,以前大家夥誰都沒發現那些製作精良的銀幣所隱藏的殺招,朝廷規定用銀幣完稅不收火耗,這就等於絕了底下那些官吏的灰色收入,因為無論是小民還是地主,都在想方設法的將手中的銀子換成銀幣,哪怕在折色上吃點虧也在所不惜,因為地方上的火耗很多時候能達到賦稅的五成之多,就是火耗比正稅還多的情況也是有的。否則一個清知府怎麼能在三年之內聚斂十萬雪花銀?
在一個沒有全國性銀行體係的社會裏,怎麼推行新貨幣?辦法很簡單,那就是進行國家采購。正當夏糧豐收的時候,朝廷明文規定,若是將糧食賣與當地駐軍,則可享受用新幣結算的便利!這樣一來農民自然更願意將糧食賣給軍隊,然後再拿著亮閃閃的銀幣去交稅。而直接忠於皇帝的軍營裏就堆滿了各種造型的糧食口袋。為此不少軍營甚至將營房騰出來堆放糧食,反正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些東西都會被源源不斷的運往北方。這可真是要絕了那些豪族大戶的命根子,以前的大明雖然天災不斷,但是人禍才是亡國的根由,諷刺的是明朝坐擁廣袤的土地,卻因為老百姓吃不飽飯而揭竿而起,最後逼得崇禎自殺。難道說真的是沒有糧食嗎?其實不然,隻是糧食被那些大地主、世家豪族們壟斷而已,這些家夥人為的擴大災害,哄抬糧價並壓低地價,不僅********破產的自耕農,也讓明朝的經濟陷於崩潰,再加上明代的規矩是有功名之身的不用交稅,這就導致了一幫有恃無恐的蛀蟲逐漸的抽幹了這個國家的血液。
以前朝堂上那些傳統勢力一直都盯著文人的這些特權,所以每當張韜要動他們的既得利益時,總是明裏暗裏的拆台對抗。卻沒想到這個小小的銀幣讓他們陰溝裏翻了船。朝廷已經開始了整頓吏治,以前那些不入流的胥吏們迎來了轉正的機會,自然對原先的上司就有些陽奉陰違了,張韜雖然下令火耗歸公,但是還留下了一個緩衝期,地方官們原以為還可以最後再撈一筆,哪成想緊接著又變成了用新銀幣不用繳納火耗。一開始他們還對此不太擔心。一來鑄幣需要時間,這次的夏糧恐怕是趕不上了,就算有幾個行商用銀幣交稅,也不會影響總的收入。再說地方上他們就和土皇帝一樣,老百姓就算看了皇榜,他們也有把握用各種齷齪的手段來壓榨小民的油水,可接下來他們才發現這個新皇帝的確不止是打仗內行。
接到了軍部的密令,各地的駐軍不敢怠慢,積極的組織官兵投入到幫助老百姓夏收的行動中去,反正張韜的新軍完全就是脫胎於另一個時空的人民軍隊,而且經過多年的接觸,老百姓都知道這支軍隊紀律嚴明,是他們自己的隊伍。一番軍民魚水情般的熱烈氣氛之下,當兵的總會有意無意的宣講一些朝廷的新政,除了用銀幣不交火耗之外,還深入淺出的解釋了攤丁入畝以及新製定的工商業稅法。一時間大江南北的田間地頭,總會看見一幫老鄉圍著幾個滔滔不絕的軍人認真聽講,並且不時的對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深入探討。原先那些習慣了欺壓百姓的官吏隻能幹瞪眼,莫說是軍隊並沒有造謠,且句句切中要害,就算講的有不實之處,也沒人敢捋這個虎須。你要是敢像以前那樣逼迫小民,萬一對方往軍營裏告一狀,當兵的雖然不見得能審判自己,可眼見著就是轉正的關鍵時期,出了這種事情你的正式編製之夢就算是到頭了。若是僅此而已也還罷了,那些大地主完全可以通過惜售和拋出糧食來控製糧價,就算你能從海外購買可也要時間運送,完稅的任務無法讓朝廷能有足夠的時間平抑物價,屆時不僅這些大地主可以樂嗬嗬的看著自耕農們被擠兌的無路可走,最後隻有將土地賣給自己這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