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腳之地
齊廷是程或撿回來的,具體地說,是小乞丐齊廷死皮賴臉粘著程或求他收留的。這年頭,兵荒馬亂的,無論如何弄進嘴裏飯吃才是根本,而齊廷兩天滴水未進,更加意識到三餐不繼是多麼可怕,恰巧程或不小心把她撞倒在地,她不賴他賴誰去?程或呢,什麼人都見過,惟獨沒有見過她這一號的本質土匪,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結果她就是鼻青臉腫仍是笑嘻嘻的粘著他,無可奈何之下,也隻能讓齊廷跟著他回去了。
程或的家在深山老林,齊廷雖然在心裏為可憐的腳丫子叫苦,嘴上卻是沒有絲毫怨言的,一路小跑跟著未來的衣食父母。林子裏不時地躥出幾個猛物,程或有心借刀殺人,便隻自己躲,不管後麵的小乞丐,好在齊廷自有一套保命的法子,一段山路下來,總算沒當了野獸的腹中餐。二人東拐西拐後終於看到了程或的家,很奢華的一幢大宅子,朱門大戶,齊廷覺得自己訛對人了。
她笑嘻嘻地捅捅程或,問:“大叔,這是你家嗎?”
程或白她一眼,道:“我家?我若是這家的主人,我也算是修了幾輩子的福了。”
她瞅瞅程或身上的粗布,再瞅瞅麵前的大門,輕笑,“也是,住得起這房子的人,身上穿得不是綾羅也是綢緞了。”
程或不理會齊廷的嘟嚷,上了高台階去拍門,厚重的木門被程或的右手擊得咚咚作響,聲音雄渾有力,門開了,出來個肥肥胖胖的老頭子,他咧著一嘴黃牙衝程或哈了哈腰,放程或過去就想關門,齊廷慌了,門口了再被趕出來那她這趟凶險山路豈不是白跑了?於是她一個箭步跨上數層台階極快地從門縫裏擠過去了。
“唉,你這要飯的要到門兒裏頭去了還?!找打不是?”看門人一臉凶相,揪起齊廷領子就想把她扔出去。
齊廷不掙紮,指指遠在數十米以外的程或,道:“是他帶我來的,倘若我有什麼事,看他不吃了你!”
看門人不吃這套,依舊提溜著她,笑道:“小要飯的想得倒是好,不過程管家時門時可沒交待過你呀,想蒙老子,也不看自個兒長了幾個腦袋瓜子!”
齊廷嘿嘿一笑,“我就長了一個,而且長得還挺結實。”
看門不想跟她囉嗦,一把把她扔出大門,兩扇門“砰”得合得嚴嚴實實了,一會兒去程管家那兒領賞,因為是程或授意他這麼幹的,他也是拿錢辦事罷了。
齊廷在門外更氣了,隻差七竅冒煙了,硬闖?她骨瘦如柴鬥不過那些人的,下山?不!她不甘心,下山去又得繼續零落為一口飯與其他乞丐爭得頭破血流了的地步了,她不能再過那樣的生活,那是她這一生最大的恥辱!!
她死力拍門,叫道:“大叔!你開門,我有話對你說。”
門開了一條小縫,看門人露出個頭來,問她:“有什麼話?說!”
齊廷打量他好一會兒,托著下巴若有所思,道:“麵豐枕空,無子晚窮。大叔你肯定無子無女。”
那老頭兒一聽覺得玄了,這小叫花子說得倒挺準,他這輩子老婆換了好幾個,就是沒蹦出一個兒子閨女來,眼看一把年紀再也耕耘不動,隻得認了命。可這小叫花子怎麼看出來的?!“喂!你怎麼知道的?”
齊廷暗想,你長得就一副斷子絕孫的缺德相,任誰也看得出來。嘴上卻恭敬得可以,衝他拜了拜,“老人家,人道養兒防老,無兒有女也湊和,至少將來百年,墳頭上不至於荒草一片野狗亂躥啊!”
看門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倒也是,可我老頭子這不連個丫頭也沒有嗎?”
齊廷嘿嘿一笑,建議道:“那我給你當閨女,你看成嗎?隻要你肯收留我,我定會給你養老送終的,求你了大叔。”
看門人嚇了一跳,不敢相信,憑空認個女兒?且來曆不明,哪有這樣的好事?“真的還是假的?”
齊廷搖頭晃腦:“這是你我和因緣,我落難時恰巧遇到了大叔你,大叔你眼見年老卻膝下空空,偏偏遇到了我。因也,果也。再說了,我在大街上也是要飯,倘若你能在這給我謀份差事,我願把所有工錢都歸你,隻求三餐飯飽,你看如何?”
看門人思量了一陣子,覺得也是可行,反正府裏對下人的要求也不甚嚴,弄個外快也不錯。“工錢全歸我?”
齊廷知道目的達到了,很乖巧地點頭,“是,全歸你所有。”
“哎!”看門人應得心裏像是沾了莫大的便宜。
齊廷雙手後背,一臉的假笑。
看門的老頭兒叫劉三兒,給齊廷謀了份喂狗的差事,這大戶人家姓劉,住在深山裏,自然在安全上花了心思,後院兒有個園子,專門養狗的,幾十條西北純種大狼狗一到夜裏就盡數放出,在劉家的各個角落裏巡視,比護院家丁都身份尊貴。喂狗的差事本來是個男仆幹的,後來他被狗咬了,所以齊廷就接手了,當然風險大了,工錢也就多了,不過她倒是沒操過錢的一分心,因為劉三兒每月會在賬房直接“代領”。
她現在,隻想找個地方棲身,並吃上口熱飯。當乞丐的日子,她可是受得夠夠兒的,別說是喂狗,就算是讓她倒夜香,她也是樂滋滋的。
這一日,晴空萬裏,齊廷在後院提著肉桶給這些“狗爺爺”們喂食,說來也怪,以往那些犬仆都要先與
這些狗們熟識後才敢進狗園的,可齊廷卻不知為何深受這些大狗們的敬畏,一進去,那些狗就全趴在地上不動了,連劉三兒都誇她是有天分,養狗的天分。
“你們這些畜生吃得比我都好啊,天天吃肉,我卻頓頓鹹菜。”齊廷邊給狗們投肉邊怨,“你們吃飽了就蹓達兩圈兒看誰不順眼可以咬上一口,多解恨,哪像我,恨那劉三兒恨得牙疼麵兒上還得叫他一聲‘爹’,呸!想起來就窩囊!”
一頭片好的肥豬不到片刻鍾就全進了狗肚子,它們均在陽光下懶洋洋地撓著肚子曬太陽,讓齊廷好一陣眼紅,當下便給自己找了點樂子。
“嘿!你幹嘛呢?!”
齊廷正樂顛顛兒地騎上狗背上繞著園子亂跑,突然響起的一聲喝斥把她嚇得滾了下來,抬頭定睛一看,園子門口站著一少年,細皮嫩肉身著綢緞,想必是劉家的公子少爺什麼的了。”
她狼狽地爬起來,幹笑道:“沒幹什麼,沒幹什麼…”
那少年一臉的不信,“沒幹什麼?真的還是假的?”
齊廷衝他討好地笑,寄人籬下是勢必要做到低眉順眼百般屈從的,久經流浪的齊廷很看重生活的安定的,“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問它。”說著就把她剛才騎的狼狗黑豆給拖過來證明自己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