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珊從沒想到從馬上摔下來會這麼痛,身子跟地麵接觸的刹那,她竟然清楚的聽見自已骨頭折斷的聲音。
‘哢嚓’一聲,左腿就彎成了一種詭異的角度。
停在河中間的七皇子顯然也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隻一怔,便用鞭子指著柳少樘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雖然沒說話,嘲諷的態度卻亮出來了。
他身邊那群錦服少年見狀,紛紛附和,陰陽怪氣地跟著笑起來。
“哎喲,郡王這是被個村姑嫌棄了?”
“清河郡王還有采花失手的時候?那不成陰溝裏翻船了?”
“不然、不然,依在下淺見,是這村姑受寵若驚……”
“瞎了你的狗眼,分明是那村姑不堪受辱,以死保名節!”
“摸也摸了,抱也抱了,都寬衣解帶了,還有什麼名節可言?”
“可惜摔斷腿了,再有味,郡王也沒法下嘴阿!”
你一言我一語,一個比一個尖酸刻薄。璃珊眼前一陣陣發黑,也不知是摔的還是疼的,渾身上下不停的冒冷汗。
那些人的聲音落在她耳朵裏,忽遠忽近,隻知道不是好話,卻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閉嘴!”陡然間一聲冷喝,仿佛利劍出鞘瞬間斬斷所有的汙言穢語,也令璃珊陡然間清醒。
她抬眼望著替她出頭的夙千夜,眼淚不爭氣的淌下來,心中滿滿全是委屈。
那群錦服少年不敢跟麵若寒霜的夙千夜對視,紛紛低頭,偷眼瞟著七皇子。
“堂哥什麼時候喜歡多管閑事了?”七皇子半趴在馬背上,似笑非笑地打量夙千夜,話音未落突然又一拍自已腦門,滿臉懊悔,“看我這腦子,你姓夙,本皇子姓趙怎麼能管你叫堂哥呢?”
“對了,外麵管沒上族譜的兒子,叫什麼?是不是叫野雜種?”
七皇子說這話時,誇張的大笑著,同時故意拖長尾音。‘野雜種’這個詞驟然間又尖又利,無比刺耳。像匕首一樣紮的璃珊心疼,恨不得跳起來捂住夙千夜耳朵。
他那樣神祗般的人物,不應該聽這種卑鄙小人的汙言穢語。
夙千夜緩緩收起手中的斷釵,向旁邊伸手,衛一馬上摘下黑漆角弓遞到他手上。他手臂一抬,眨眼間便扯的弓如滿月。
看見夙千夜手中的羽箭對準了七皇子,璃珊心口一緊,竟脫口道:“別……”
後麵的話還沒出口,對麵七皇子已經放聲獰笑,“你射阿!有種就射……”
啵’的一聲銳響截斷了七皇子的獰笑,夙千夜手中的羽箭直直的插在他羊脂玉冠上,玉冠應聲炸裂,跟那枝羽箭一起落入河中。
七皇子做夢也沒想到夙千夜敢射他,羽箭射碎玉冠帶來的振動,從頭皮一直傳到腳底,他整個人控製不住的開始發抖。
周圍的錦服少年都嚇的心膽俱裂,除了嘩嘩的河水,周遭瞬間鴉雀無聲。
駭人的靜寂中,一滴血從七皇子披散開的發間慢慢淌出來,尚著額頭一直流到鼻尖,‘咻’的微響落到明黃黃的袍子上,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七皇子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似的,眼睜睜的看著血一滴滴落下來。直到胸前染出一大片腥紅,他才像驚醒似的,扯著嗓子尖叫,“夙千夜,你想造反?”
“不想!”夙千夜聲音冷的如同三九天掠過曠野的寒風,森冷刺骨。這樣說著,手中黑漆角弓已經搭上了第二枝箭。
精鐵打造的箭尖閃著冷森林的殺氣,而這一次,羽箭對準的卻是七皇子的咽喉。
“你敢!”七皇子雖是厲喝,底氣卻不足,任誰都能聽出他色厲內荏。
夙千夜沒說話,搭著弦的右手再次發力,指頭粗的牛筋弦又繃緊兩分,吱吱作響。
七皇子此時僵硬地坐在馬背上,一動不敢動,直勾勾地盯著夙千夜手中,那枝帶著寒氣的羽箭。生怕自已一動,刺激到夙千夜,讓他失手放箭。
對峙了不過十幾息的功夫,七皇子卻像過了亙古萬年一般,後背全濕透了,啞著嗓子道:“你想如何?”
“誰是野雜種?”
夙千夜的聲音與平時無異,冷冷的聽不出喜怒。落到七皇子耳中卻像落入滿是冰碴的湖水中,上下牙忍不住‘咯咯’直響,心中那個‘你’字,無論如何不敢說出來。
此時此刻,他毫不懷疑,‘你’字出口,就是夙千夜放箭殺他的時候!
柳少樘也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當年武陽候世子因為連賭十場都輸給夙千夜,氣極眼了罵他一句‘野雜種’,竟被夙千夜一刀劈掉半個腦袋。
當時武陽候世子的血噴了他滿身滿臉。而他就帶著滿臉血,一臉漠然的從武陽候世子屍體上跨過去,手中的刀尖還不停的往下滴血……
當時正是散朝的時候,午門外近百名朝臣,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離開,竟沒一個人敢出聲攔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