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談話從一條溪邊開始,又在另一條溪邊結束。他看著湍急的溪水,為難的看了看我,最後他低下頭,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說:“姑娘,這水太急,你……要不你等一下,我把行李送過去再背你過去,你看行嗎?”我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裏暗暗好笑,這小小的溪流對我來說,過去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我還是神色莊重的點點頭。看他深一腳淺一腳的摸索到對岸,將行李放下後又折回來接我。
我趴到了他的背上,感覺他的背很平坦很溫暖,但也感覺到他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有些緊張的樣子。我還聞到了他身上的一種氣味,不是花草的芳香之氣,不是露珠的清新之氣,那氣味並不馥鬱,還似乎有些混濁,但卻很好聞,直鑽我鼻。
上了岸,我看他氣喘籲籲,褲腿都沾濕了,輕聲說:“公子歇會兒再走吧!”我看到他看我眼神時的詫異,或許他以為我是個啞巴,所以我的開口會讓他感到如此吃驚,他呆呆的在身旁的大石頭上坐下。我問他:“公子,你在這行走,就不怕遇到妖魔鬼怪?”他微笑的搖頭,說:“什麼劫都是天命,既然命中讓你遇到,躲也是躲不掉的!”這句話,我臉上的笑容徒然沒了,這是什麼意思,這就代表著他已知道我是妖,隻是不想躲而已嗎?我轉頭去擺弄我的發梢,不再去看他,但他的聲音卻再度在身旁響起,他問我:“姑娘,可否介意在下給你算一卦?”本不想再搭理他,但想了想,還是點點頭。隻見他從他的行囊拿出一個竹筒和五枚銅錢,他熟練將銅錢丟入竹筒,上下左右的不住搖晃,最後停下,將那銅錢倒出,在石塊上一字的排開。我看到他的臉色變了,他告訴我我的命相時,我知道我的臉色變了。
我拂袖將那卜具弄亂,我不相信,那是我的命運,但一會我便笑了,我明白了,什麼命相,都是騙人的,原來我所假設他已知道我是妖這件事也是不可能的。我是妖,何來的命相呢?我是妖,何來他嘴裏說出的“愛”呢?但我的心隨即下沉,不久之前芫生給我開朗、積極、溫和的映像全由一個詞——“江湖術士”所代替。
“既然你的卦如此之靈,那你可曾為自己算上一卦,算一算,或許今天你便可能死去,生死皆是天命!不是麼?”我冷冷的問他,帶了幾絲譏諷。
“卜卦之人不為自己算卦。”芫生的話音低了下去,最後被潺潺的水聲掩去,可我還是聽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哼,我看根本就是江湖騙術!但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又為何要詛咒我?”現在我其實並不在乎那副卦象,我隻是在乎芫生為何會給我這樣惡毒的詛咒。
“對不起,可是,我並非虛言,這些都是天命,即使你不願承認,可結果還是如此,其實,我也知道自己最終的命運是不祥,但我從未想過要逃避。”
“是嗎?你不是說從未給自己卜過卦嗎?現在怎又知道自己的命運,哪位高人會比你還厲害,你又怎知道他就不是騙你的呢?這樣顛三倒四的說話,分明就是胡說八道。”我很生氣,真的很生氣,他為何要騙我,我想起不久之前與他剛剛相遇的時候,我的心有多驚多喜,他和我所幻化出來的人的樣貌有著差別,他的五官比較闊達,他的聲音比較粗曠……可是現在,我卻如此生氣,因為他而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