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宣春殿,霜降就撲了上來,“小姐,你去哪裏了。這鹹陽皇宮如此之大,你獨自出去,可不要迷路了。”霜降一邊拉著瑤彤往內殿走,一邊說道,“有位公公來了一會了。”行至殿內,瑤彤注意到,那人,膚白貌美,靜默如詩。隻是,這一生注定是毀了。
“煩勞公公久等,可是陛下有召見?”抬眸看著這始皇內侍,淡淡的語氣,不急不緩。
趙高也打量著眼前的女子,雖然他不知道她的來曆,但是秦皇對她禮遇有加,可以肯定,這個女子,並不簡單,無論是她的身份,還是她這個人。
“陛下說,近日國事煩勞,想姑娘遠道而來,這一路上定有諸多趣事,可願與陛下分憂?”
信宮,取其威信之意,雄偉恢弘,彰顯其居主的身份。
“陛下萬安。”瑤彤跪於地上,靜靜地等著。“起來吧。”這次,並不是那日大殿上的雄渾之氣,而是一種帶著淡淡的哀傷的語氣,“她,還好嗎?”
瑤彤微感詫異,想來這始皇問的也是巫木婉----她的姑母吧,難道丞相未曾提過姑母已逝多年的消息?不,不會,如果李斯不說實情,後果如何他又怎會不知?思及此,瑤彤跪下,行了一個大禮,道:“陛下念舊,瑤彤冒昧,代姑母感激不盡,想必姑母在天有靈,也會會心一笑吧。”
“是啊,她的笑容,是那麼美,那麼柔”淡淡的語氣,飽含深情,卻又傷感,“可是,她卻不再會對我笑了,她怨我,是我毀了這笑容。”
聽著這世間擁有無上權力的男人自言自語,這樣暴露自己的弱點,瑤彤不知作何反應,隻能靜靜地聽著。
“你知道,朕為何將這些講給你聽嗎?”
“陛下乃是天子,做事說話自有自己的道理,瑤彤不感妄自揣測。”匍匐一跪,瑤彤淡淡答道。
“嗬嗬,你很聰明,和她一樣。”這帝皇淺淺一笑,瑤彤看得出來,這笑是發自內心的,“巫族一脈,你也許是這大秦帝國的最後一個劫,過了,天下太平,也會迎來這百年盛世,敗了,天下動蕩,百姓水生火熱。你說,朕該如何把握呢?”
“瑤彤愚鈍,不知。”
“朕的這些兒子中,唯扶蘇有治國之能,且他深得民心。可若是朕表明這一心跡,恐他會成為眾矢之的。若是你,將如何保他萬全?”
“陛下,不怕我是丞相的人?”
“不,你不會。巫牙既然讓你來到鹹陽,便是相信你,朕又何必去猜疑呢?李斯的心思,朕又如何不知道,隻是……無論將來如何,也望你定要保全扶蘇。
回去宣春殿的路上,瑤彤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清冷的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冗長。很疑惑,為什麼始皇會要她保全扶蘇?為什麼明知李斯不軌之心,卻不加以防範?即使父親與始皇存在約定,又為何不疑她?
這一切的一切,太亂太雜。宮燈忽明忽滅,將青石路襯得模模糊糊。許是光線太安,許是想得太過入神,瑤彤並未注意到地上的枯木。這一滑,瑤彤都想要笑話自己,這下不僅要摸黑,還要打拐了。嚐試著站起來,可好像捉弄她似的,如此反複了兩次,還是未能成功。罷了,就這樣吧,月光正好,何不欣賞一番?
“你打算這樣坐一晚?”微微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揶揄之意,卻又不讓人反感。
瑤彤轉身,聲音的主人緩緩向她靠近,白衣廣袖,玉帶束發,淡如清荷,靜如弱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是瑤彤那一刻的想法。
“你真打算就這樣坐一晚?”他突然對這個陌生的女子有些好奇,她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憂傷,這種憂傷排斥著他人的靠近,卻又不由自主的讓人想要去分擔她的憂傷。
“無妨,這裏的夜景很美。而且,丫頭若是久久不見我回去,必會來尋我。”淡淡的回答中,瑤彤將視線轉向了天際的弦月。不得不說,這夜景很美,朦朧魅惑,就如同權勢一樣,對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不知這人--公子扶蘇,是否留念這樣的夜呢?
“夜景固然美麗,可終究敵不過白天。黎明到來之時,月亮也須隱藏。沒有什麼能夠永恒不變的。”談話間,同樣將目光投向了高懸於頂的弦月。
“公子才華驚人,談吐不凡,既然懂得萬物不能長存之理,那有沒有想過人生苦短,應當及時行樂呢?”轉身,淡淡的望著這個人,這個從小出身在權力中心的男人。
“對於樂,世人看法各異。有人尋樂於煙花柳巷,有人尋樂於權力財富,有人尋樂於名載千秋…...”看向瑤彤的眸子,清雅一笑,“而我,隻望天下大同。”這話自他說出來,不會讓人覺得口出狂言,而是一個人的理想,為之而奮鬥努力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