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紅顏禍水，但書生何嚐不是禍害著眾多女子。那些個野史小冊裏麵寫的什麼才子佳人，富小姐窮書生，糟糠妻功名郎，書生同不得甘共不得苦，堪堪就能圖個一時安樂。書生就是讓那勞麼子的書讀成瘋魔，風花雪月，平步青雲，功名利祿，美酒佳人。自書中如癡如醉，也自書中喪失良知。怪不得說，百無一用是書生。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煙波亭處，不知是誰吟出這麼一句，聽語氣，隱隱還有股自豪。
“黃粱，看來這次恩科你成竹在胸，待到你高中，可別忘了兄弟啊。”又是一名男子的聲音，甚是爽朗。
“唯有高中，方能回報母親日夜織布辛勞，不枉我十年寒窗苦讀。”聽聲音正是方才那傲氣男子。
“啪啪！”有人撫掌，“聽公子語氣，乃是忠孝之人。”隨著溫潤淡緩的女聲，蓮荷緩緩由曲徑走近。今日她難得外出踏青，就讓她聽到上麵一頓話，令她忍不住插嘴人前。
“姑娘謬讚。”一位文質彬彬的男子向著蓮荷一揖，話語過謙，神色卻是自得。
蓮荷淡淡地看著男子，確是生的眉清目秀的書生。“方才公子所言，是家中母親織布用以維持生計吧？可歎老母親的辛勞在於這萬般中，卻能保你吃穿，而公子所謂上品，除了享受著你母親的付出，還回報給母親什麼？”
“待我高中之後，定會讓母親享盡榮華富貴，一世安康。”黃粱幾乎要惱羞成怒，“就算是紙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倘若製成孤本，則會被愛惜珍藏，倘若搗成草紙，隻能供應急之用。”
“雖然在世人的眼中，它們利用價值不一樣，卻都是不可少的。在用途上，它們隻不過是物盡其責，分不得什麼高低貴賤，隻應它們被人所需求，所以才有價值。你的母親，辛苦織布，她的價值在於為你創造安心讀書的環境，你在當感恩珍惜，卻為何言論讀書上品？就目前而言，看不出你讀書人的任何價值！”
“這次恩科我勢在必得，屆時我會是三品以上官員，飛黃騰達，難道這不是價值？”
蓮荷淡然地搖頭，道：“人的價值不取於環境，而是生在這個環境中，你所能發揮的用處。敢問公子，考取功名所為何？”
“自然是光耀門楣，讓我娘錦衣玉食。”似乎這是所有讀書人的心聲。
“能為民請命，忠君愛國的才是好官，而公子所要的隻是功名能帶給你的好處，並非從根本去衡量，讀書隻不過是你的砍柴刀，功名隻不過是一道擺設而已。”蓮荷嚴詞厲色。
“我……”黃粱頓時啞然，蓮荷說得他羞愧難當。
“望公子往後別再說些‘唯有讀書高’的話了，人可以自傲，但是不可自滿，許多你認為下品的事情，換你去做還未必做得出來。隻能說人各有誌，或者是，每個人都有自己存在的方式，隻需知足就好。”蓮荷放緩神色，看來她的心性還有待磨練，否則也不會一時衝動了。
黃粱頗為動容，他不是沒見過貌美才華的女子，如此知情知理，明辨是非，心懷若穀的女子卻是世上難求。
“聽姑娘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黃某甚是慚愧，為剛才一番言辭向姑娘致歉。”說完，深深作了一揖。
“罷了，且當我說了一堆空話，他人如何又豈是我能去評判的，萬事做到無愧於心就好，告辭。”言畢，轉身就走。
“姑娘請留步！”黃粱急忙喚住蓮荷，“敢問姑娘芳名？”
蓮荷眉頭微蹙，神色透露出不耐煩，說：“我今日路過這裏，和你說了一番話已經萬分後悔了，你還要讓我悔上加悔麼？就當我沒來過，你也無須念想。”
匆忙離開，這麻煩還真是自己惹上的，悔不當初。
遙望著蓮荷漸漸遠去的背影，黃粱失望且無奈。這般的女子當引為知己，可惜人家對他絲毫不在意，這讓他受挫萬分。
“她是春風樓的蓮荷姑娘，是個清秀佳人，今日一見方覺她氣質出眾，隻可惜生錯了地方。”又是方才那爽朗的男聲，言語中透出一股惋惜。
是青樓女子麼？黃粱稍稍皺了下眉頭，後又舒展開來，就算是青樓女子，也無損於他對她的傾慕。對，沒錯，就是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