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情緣(1 / 1)

在淡嵐閣呆了數日,緋湮耐不住空虛,又介於女子不能隨便拋頭露麵,於是上上下下地在浩大的宮城裏亂轉。清韻倒也不惱,反是任她亂跑。宮城外的侍衛絕對會把她攔住,這點清韻堅信不疑。緋湮自然清楚,所以她不會愚蠢地以卵擊石。

閑逛到聽雨樓,看見聽雨樓上黑衣男子當風吹簫,清風醉玉簫,緋湮登樓而上。

簫聲時而低沉如吟詠,時而悠揚婉轉如絲緞。緋湮扣住玉簫,嘴角微揚:“幽颺,你在想什麼呢?”幽颺停止吹簫,否認道:“並無所思。緋湮怎麼到這裏來呢?”哪壺不開提哪壺,緋湮正為悵悵然的空虛之感而懊惱,她撅起嘴,不悅道:“宮城像一座華麗而空曠的籠子,籠子裏的緋湮想出來,卻被籠外的青衣衛攔住,當然還包括封建禮條的束縛。”幽颺收起玉簫,目光掃過緋湮,平靜地說:“緋湮,這樣做是為了你好。現在城外皆傳弋錦城千金傾城傾國,如此一來,上門提親者必將不計其數,若一誤,易樹敵。左右皆源,如何取?”緋湮沒有想到,她一怔,道:“幽颺是哥哥,是否先於緋湮娶妻?”幽颺淡淡一笑:“或許。”緋湮點點頭,道:“幽颺有心儀的女子嗎?”幽颺望著她,隻是清淺一笑,並沒有回答。

走出聽雨樓,步於小道芳叢,清韻急急地跑來,怪嗔道:“小姐,你跑哪去了?”“清韻。”緋湮扯出一絲勉強的笑容。“嗯?小姐,你臉色怎麼會這麼蒼白啊?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說了你不要亂跑的!”清韻又急又氣,扶著緋湮纖弱的肩,“到底是怎麼了?”緋湮搖搖頭,輕輕地說:“他最後還是不要我了,是不是?他會有嬌美的妻子、乖巧聰明的孩子,是不是?這是與我無關的一切。清韻,我要怎麼辦?”晶瑩的淚水不斷地從眼眶裏溢出,清韻憐惜地看著緋湮,心疼地說:“小姐,他會和你在一起的就算所有人拋棄了小姐,清韻絕對不會離開小姐!”信誓旦旦的語氣,如磐石般堅定不移。

隻是天光泛涼,流光倉皇,最終變更誰可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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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韻奉上一杯碧螺春,緋湮平靜地接過,微笑道:“剛才有失體統,讓你見笑了。”清韻忍不住問道:“小姐,是真的喜歡少。”緋湮輕笑:“幽颺是哥哥,若使幽颺和我結為連理,豈不是昭於天下,讓人知道我並非爹的親骨肉?由此再衍生出種種,更會使形勢更加複雜。娘和爹極力不告訴我親身父親是誰,自然也不會讓我的親身父親知道我是他的女兒。”

清韻睫毛一顫,枯澀著聲道:“那,小姐你。”緋湮刮了下她的鼻子,調笑道:“你家小姐還沒哭呢,你倒先哭喪著臉。我啊,當然是再找個如意郎君咯,天下芳草繁樹如此多,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小女子須能屈能伸,君若無情我便休!”清韻聞罷,牽起一絲勉強的笑道:“是清韻多憂了。”緋湮一口氣喝完茶水,挑了挑眉道:“我累了,先去睡覺。”“小姐,你剛喝完茶呢。”清韻洗淨茶杯,好心提醒道。

女子慵懶地伸了一下腰,道:“白晝昏睡可成詩,心靜一方自味意。”清韻望著她的背影,默然不語。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緋湮索性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聽雨樓上的一句句對話:

“幽颺是哥哥,是否先於緋湮娶妻?”

“或許。”

“幽颺有心儀的女子嗎?”

“……”

他不該沉默的,可事實上,他的的確確是沉默了。他應該是有心儀的女子吧,是什麼女子能夠讓他喜歡呢?緋湮前所未有地妒忌起那個陌生的女子。幽颺喜歡的女子應該是嫻靜如姣花照水,心靈手巧、賢惠得體的,像她這樣纖弱的病秧苗子,又有點任性,刺繡刺得一塌糊塗,他會生煩吧。連自己都討厭這具爛身體呢。緋湮的嘴角劃開自嘲的弧度。方才和清韻說話時,故意用滿不在乎的口氣,誰知道她的心在不住地痛?她恨不得奪步出門,然後再放縱地哭個酣暢淋漓。

隻是真正悲傷的時候,眼淚一滴也流不出來。那些疼痛的小蟲鑽進你的骨肉,噬得你體無完膚。應該是娘被爹辜負的時候,一樣的感覺吧。所以娘才會那麼的愛她,又是那麼的恨她。最後,丟下了她,自刎而死。

紅軒五年隔,無人往來,不知多少淒清僝僽。繁華一時,荒蕪一世。情緣是如此的迅速與荒蕪,教人肝腸寸斷,使人生死相許。隻是既已分道,何必不忘;既欲棄情,何苦愁腸;所思往矣,鬱柳(欲留)難當;我心向矣,悲欣一廂。

她轉了轉手腕,手腕上的血玉鐲子流淌著靈動的光芒。情緣是淺顯的,愛了便是愛了,不愛便是不愛。情緣又是深藏的,你永遠也不知道她曾經來過。流年流去,多少荒蕪,時間掩去了情緣,也拉長了情緣。錯過的人,齎怨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