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沉朔還是來了,帶著疲憊的神色而來。奔波的艱辛從他散落的三千青絲中縷縷飄蕩開,時間在他的臉上劃過,卻依舊曾經風華。一雙淩厲幽深的眸子此時浮上了憂傷和濃濃難消的蒼涼。恍若月光下的戈壁灘,凝滿了無盡的對素稔的過往的追憶和惘然。他定定地看著緋湮,翻身下馬,直直地走向她。
緋湮不閃也不避,瞳子裏沒有一絲觸動和情感,但也沒有讓人感覺到陌生。緋湮微啟唇口:“爹。你終於出現了。”一句話平平淡淡,卻讓上官沉朔心裏猛地一顫,他的目光烈烈地看著緋湮,最後化作輕輕的歎息:“湮兒和你娘長得真像。”緋湮安靜地笑:“嗯,娘已經死了,五年前的紅軒裏,她自刎了。”上官沉朔身形一震,他的聲音低沉得讓人痛苦:“她死了?她在紅軒裏死了。我該早就知道她會去紅軒的,我該早就知道的。湮兒,你娘她好嗎。”緋湮沒有回答,隻是掏出那張沾滿血液的帕子,血液由於時間的長久早已固結住。上官沉朔接過帕子,帕上隻記:知是繁花落盡,多少悲歡,一葉春秋涼。
這是她的刺繡。
上官沉朔攥緊帕子,他抬起頭望著緋湮,眼底隻剩悲涼一片:“湮兒,爹負了你娘,也負了你。”緋湮搖搖頭,微笑道:“爹,你沒有負了任何人。這是結局,你隻能接受她。重來一次,還是會這樣,什麼也改變不了。”上官沉朔看著她良久良久,才道:“我們進去吧。”
廳堂裏,鍾離軒尹和上官沉朔飲茶而坐。鍾離軒尹率先開口道:“時間一別十五年,十五年隔閡了。”上官沉朔點點頭,道:“當年的事情猶如昨日,依然曆曆在目。”“你能記住清無,清無也該是死而無憾,她在九泉之下也會闔目的。”軒尹啜了一口茶,淡然道,“十幾年前,清無救了你,你們情投意合,清無選擇了和你共度一生。所以我放手了。所幸的是,最後我遇見了憂雪。可是最後你還是傷害了清無。”“我原本想等到事情安排妥當,我打算把原來的妻子休掉之後,我就可以娶她了。我是絕對不會舍得讓她受半點委屈的。”上官沉朔勉強一笑,“可是我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去挑釁她,逼得清無離我而去。”“是你自己逼走清無的。”軒尹的臉色驟然變冷。上官沉朔沒有發怒變色,他平靜地點頭,默許道:“對。是我逼走了她。清無走後,我一直在尋找她的消息,可惜沒有,最後無望之下,我便放棄。可是我不再娶妻。”“我知道。”軒尹微笑,道,“可惜你沒有想到緋湮是你和清無的孩子吧。”上官沉朔的思緒回到了五年前,他的聲音低沉地說:“其實五年前,我就見過湮兒。那時候湮兒騎著白馬而來,雖年小,眉目間隱隱有傾城之色,像極了清無。可惜那時候我沒有意料到她就是我和她的孩子。”“那你曾經做的一切,都傷害了緋湮。”上官沉朔揚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的確。沒有了清無,我就想得到那個位置。以前為了清無的安全,我放棄了爭取。可是那個位置太冷了。”軒尹的目光深不可測:“武林盟主的位置的確能誘惑人。所以歿書一事隻是個契機罷了。”上官沉朔點頭,忽然笑道:“知我者,莫若鍾離兄者!”軒尹朗朗笑著:“你這人,十五年前我早把你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