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滾動，霧氣未消，卻早已聞到濃濃的藥味。緋湮自覺地皺起眉頭，哀求道：“清韻，不要吃了好不好，我現在不都可以走動了嘛。”清韻在這點上絕對不肯退讓一步：“不行，小姐，你必須喝下去，這樣你的傷才會不疼，也不會落下什麼病根子。清韻什麼都可以聽小姐的話，就這點說什麼也不行。小姐，清韻是為了你好。”緋湮無奈，隻好皺著眉頭，極度不悅地咽下去。清韻遞來一勺冰糖，緋湮連忙含住，禁不住吐了吐舌頭：“好苦誒，幸好有冰糖。”清韻哭笑不得，正正色道：“小姐，你這樣可不行。”緋湮敷衍地應了一聲，抱著枕頭看著清韻：“反正現在安全了，以後肯定也不會跟江湖攪上什麼關係，所以就不用再喝這種苦苦的藥了。”清韻的瞳孔一縮：“小姐不想涉及江湖？”“江湖險惡，我才不要命喪於斯呢。”緋湮理所當然地說道。清韻搖頭輕笑：“小姐無論是嫁給鍾離少主和上官公子，都要涉及江湖。他們都給不了小姐想要的日子。”緋湮點頭，淡然道：“不錯。我喜歡隱隱於市或居於幽穀的日子，隱逸自然，自得其樂。這種奢求太遙遠了。不是嗎。”“如果小姐想過這樣的日子，清韻會陪小姐。”清韻微笑起來，“清韻會陪伴小姐，這樣小姐永遠也不會孤寂。”緋湮嫣然一笑：“這倒不必了。清韻是好姑娘。”清韻羞紅了臉。
在門口早已聽得動靜的上官沉朔推門而入，目光淡定：“湮兒，這是第三天。”緋湮起身，走向他，垂下眸子，細聲道：“爹，我隨你回山莊。”清韻輕微地地一怔，她不明白緋湮為什麼會想離開這裏。上官沉朔沒有太大的驚訝，他點頭，道：“湮兒，你的決定是正確的。我和軒尹閑聊而過，你喜歡鍾離少主？”“我不清楚。也許吧。”緋湮直說道，眼色迷茫。上官沉朔撫摸著她的青絲，安慰道：“爹勸湮兒乘早放棄這段情緣，如若固執地堅守，最後隻會使你痛不欲生。鍾離夫人曾經為你們占卜過，卦象說，糾纏一世，無所得終，齎怨餘生。爹不想你步你娘的後塵。”緋湮點頭，乖巧地笑：“湮兒知道。湮兒會聽爹的話，早早放棄這段情緣。爹要放心。”上官沉朔拍拍她的肩：“爹知道要你放棄很難，爹不為難你。如果實在放棄不下，就和他在一起吧。明日我要回山莊，巳時便待發，要去要留，任你選擇。”緋湮點頭，目送上官沉朔的背影遠離而去，最後失去力氣，癱坐在冰冷的地麵上。
清韻看著她，伸出手，緋湮沒有去抓住她的手，清韻的手僵在那邊。時間似乎被凍結，那一瞬間荒蕪的感覺爬滿掌心，感覺整座樓宇都陷入無法自拔的憂傷中，簫聲溢滿，清冷無際。
她收回手，轉而扶著她起來，緋湮安靜地笑著：“清韻，我沒事。不用擔心。”“小姐是真的要離開嗎。”“嗯。”緋湮揚起嘴角，隻是微帶著一縷無奈和憂傷。
清韻遮住她的笑靨，蹙起黛眉：“小姐，不要笑，你告訴清韻你不想離開好不好？不要笑，你的笑容讓清韻擔心了，你知道嗎。不要再讓清韻心疼了。”緋湮的眼角掉落了一滴淚，自此，奔湧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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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清冷的小道上，已經漸漸飛回的宿鳥歸了巢，那日的夕陽縈回在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觸碰之後，感覺疼痛。耳畔沒有馬鳴，亦沒有流水涓涓流去，隻有寂靜包圍了整片竹林。
走進竹林，落木蕭蕭而下，緋湮踩著細碎的步子走著，泥土沾滿了繡鞋。吹著玉簫的男子，黑色錦衣隨風悠揚，縷縷青絲在清風中飄起又落定，他的目光純粹得不含雜質。緋湮慢慢走近，扣住他的玉簫：“夠了。”幽颺看著她，淡淡一笑：“緋湮，你要離開了？”“你聽誰說的？”緋湮第一次在他麵前不悅地皺起眉。“清韻。”聲音如佩環相扣，清冷如玉。緋湮點頭，淡然：“是。我要和爹回上官山莊。”“難道緋湮就沒有一絲不舍嗎？”他的聲音依然讓人猜不透悲喜。“嗯。原來有，可是後來失去了那種不舍。”緋湮堅定地看著他，“我是決定好要離開的。”“我以為緋湮會懂。”幽颺的嘴角噙著哀傷的笑，憂傷浮上他的眉眼。緋湮心裏一顫，她的聲音變得微微沙啞：“隻是晚了。幽颺，我們已經不能再回到過去。隔閡已經完全地隔閡了我們，所以幽颺，我決定放棄這段無望的情緣。現在來說，已經太晚了。”幽颺看著她，清淡的笑容，溫柔的眼神：“緋湮。我知道這點。所以我不會強求你留下。”“幽颺。”緋湮緩緩笑起來，“這樣的結局也許會太倉促，讓你難以接受，實際上，我們都這樣地走過紅塵。紅塵煙火，繁華淒冷。”幽颺顫抖地擁住緋湮，溫柔地吻著緋湮冰冷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