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攀談過後,這兩個並比仙姿的美人竟彼此相見甚歡了,千音心無塵垢,尚不知何謂城府,更不會對陌生人心存防範,或假以虛情,說著便要對那女子以姐姐相稱,那女子也無心拂此盛情,且不說能通過她接近沉煙,也就欣然應允了,用姐姐的禮數對千音恭和地叫了聲‘妹妹’,便也開誠敞懷,告訴她自己名叫‘伶穗兒’,是遊曆到此的樂姬。千音更因為際遇相仿,心中喜甚,倒不覺得這名字有什麼蹊蹺,便一個勁地喚她‘伶姐姐,伶姐姐’,領著她與劍薰,煙初等介紹認識。伶穗兒初次知道他改易名諱,卻始終不舍一個‘煙’字,心中不自由一陣悲戚。
劍薰雖然對步香塵剛才的花癡症狀,耿耿在心,可她也並不會隨意遷怒別人,見伶穗兒走過來,便由衷和顏悅色起來,一展通情達理的風範,倒是沈煙初,他從伶穗兒踏進閣樓開始,便一直凝神審視窗外,似乎在目測某種極怪異的情狀。
慕容千音搶先上去搭話,“先生在看什麼風景呢?”
“有妖祟。”
聲音剛落,卻見一股黑影倏地掠過窗欞,擦著眾人的麵龐吹卷進來,那陣勢直逼步香塵去了,他還呆若木雞立定在那裏,根本沒來得及反應發生了什麼,隻驚地一覺有黑影侵入身體,緊接著,仿佛神識被睡鬼魘去了,視線漸昏沉,意誌被攫去。
正當他頭腦混沌中,卻發現周圍環境陡生變化,所處是一個不曾到訪的地方,眼前景致幻真幻滅,隻須臾片刻,仿佛做了一場大夢。
沈煙初袍袖一揮,步香塵腰間的天星劍‘鏗’的一聲脫鞘,被掣到跟前,他並指在劍上一抹,原本黯淡無光的刃上立時煥發出銀輝,光輝四溢的天星劍變幻成一道氣脈,掙出他的手心,貫入步香塵的膺腹,見有陰煞的黑氣從身體和天靈蓋逸出,步香塵感覺靈台逐漸清明,然而腳力疲軟,癱坐在地,劍薰和千音都趕忙上去扶他。
說也奇怪,這些妖祟都隻是一綹蠱惑人心的陰魂,卻沒有身體,被消滅後便如雲煙一般消散了。
“他沒事。”沈煙初安慰道,天星劍又無端出現在他身畔,襯著輝芒在半空中微微晃動,與此同時,更有陰風裹挾著眾妖祟的魅影,密密麻麻遮蔽了半個天日,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暴雨將至。這些黑影上下盤桓,在人流中來回飛掠,隻要被它侵入身體的人,都神智失常,意識混沌,如墜夢魘。
沈煙初重重拍向案幾,天星劍應聲在空中跳躍幾圈,劍身一陣鼓動之後,竟變幻出不計其數的劍影出來,這些光影與陰魂纏鬥,淩厲的劍壓刹那間便將前來接近的黑影擊潰,彼時黑白兩種勢力相為膠著,但黑影數量急劇膨脹,卻難以根本上遏製。沈煙初閃身到窗外,隔空將天星劍往天上一摜,劍勢所經之處光芒乍射,雲氣蒸騰,天風由徐轉疾,盛景過後,不知哪裏飄來一朵桃花瓣,兩朵,三朵,緊接著一簇簇一團團,數量越來越多,蜂擁蝶陣般目不暇接,飛旋如雨而下,舞態婆娑,伽霖鎮竟然下起了“桃花雨”來。
這些妖祟的陰魂一旦觸及花瓣,就好像墨漬洇進大海,星火經淋豪雨,便不存在了,有些未及躲閃,眼睜睜看著消失於無形,就此截殺。而那些被陰魂魘住了的人,被桃花沾身後,也如同服食了百禦仙丹,漸漸恢複了神智,於是人們都爭紛沐浴在這場桃花雨中,彼時飛花洋洋灑灑,沒有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