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在晚歌本就見客得很少,平常叫得起她的人寥寥無幾。況且點了晚歌最多也隻能隔了幾層珠簾紗帳聽她彈曲。距離越近越心癢。可是揚笙庭的規矩隻能讓晚歌在花魁賽事上露一麵而已,揚笙庭屬漆雕家族名下,再心癢想見女神,誰又膽敢破壞了漆雕家的規矩?所以,除了鮮少極富耐性與雅性之人點過晚歌唱曲,其他並沒有什麼人能擁有莫大榮幸。
日暮,揚笙庭大門便開。華麗色彩的紗幔在進門處便層層疊疊設了幾處。夜夜笙歌、無數男子沉醉的溫柔鄉。女子嬌媚的歡聲笑語在朦朧夜色下如狐妖的魅惑氣息向四周延伸。
晚歌在房內靜靜聽遠處傳來的女子銀鈴般的嬉笑調鬧聲。想起漆雕晌午在眾人麵前的表態,決絕的神情,眼中滿是日後的期待。好像再過不久時間就要與這裏告別。這裏沒有人待她不好,夜夜能夠聽見管弦絲竹之聲。不論外界多動蕩,這裏依然歌舞升平,給她安身之地。此時的她聽著與平時無二的聲音,卻格外用心。想想,覺得很是不舍得。
即紫看著呆呆的小姐,不知心中又在想什麼,小姐的心思太難揣摩了。而即紫的心中苦惱全然寫在臉上,清麗的臉龐一皺眉一嘟嘴也煞是可愛。唉,小姐呀小姐。心事總是那麼多,可真叫我即紫看著都頭疼呢。她站著覺得無聊,為小姐開了門窗。於是,晚歌聽到的嬉鬧聲更清晰了些。
晚歌的房單獨一間雅苑。房門打開便能看到蜿蜒的走廊,木匠別具用心明顯。垂柳恰到好處地將窈窕枝條擺進走廊光滑的扶手。藤蔓不規則地爬上走廊兩邊的木柱,晚風輕撫,交相種著的桃樹李樹花瓣飄揚。李子花的白色細碎花瓣在夜裏飄蕩有如三月飛雪。
“漆雕公子安好。”
晚歌在門口看著飄起來的白色花瓣發呆,突然聽見即紫俏皮的問好聲。有點疑惑地跨出門檻,往走廊那邊看過去,隻見即紫在那裏露出狡黠的笑。
“即紫你——”正欲罵罵這個越來越不像話的丫頭,突如其來覆住了眼睛的一雙手帶著淺淺的溫度。不消眨眼的時間便已經能猜到是誰。晚歌笑。覆住眼睛的手感受到她麵容因揚起了嘴角而起的些微變化,於是連心都變得顫抖起來。
“你們兩個真是……”晚歌在身後人漸漸送鬆下來的掌中回過身,用著半帶無奈的語氣。突然聽見有什麼東西劃破空氣的聲音。身後的漆雕一揮手,手中的小石子飛向四周的燈籠,滅了燭火。
晚歌睜開眼的瞬間,被飛升而起的大片瑩瑩綠色的光芒哽住了喉。那些微弱而迷人的光亮,如星星之火,四散在桃花林中。
一大片的螢火蟲。晚歌驚怔住無法遏止瞬間湧上眼睛的濕潤。即紫發出“啊……”的驚呼,捂著嘴,睜大雙眸,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這片刻脫離塵世的美麗。這是漆雕毫不保留的良苦用心。
“我在庭院中的時候發現了幾隻螢火蟲,覺得很美。然後花了半個時辰親自動手抓了這麼多裝在一起想拿過來給你看……”漆雕垂下眼睛,看見晚歌的麵容在螢火蟲微弱的光芒中瑩潤似上天賜予人間無需打磨價值連城的璞玉,不論是頭上發髻還是身上青藍色的衣裙,都是天然去雕飾的美。晚歌最喜歡在衣裳外麵著一層白色紗籠,美得如夢似幻。
如此無需言語,美得格外靜謐的時刻。最忌諱的打擾卻突然降臨。
“漆雕公子!”不遠處傳來小倌急匆匆的腳步聲和叫喚。漆雕恨得直咬牙,眼裏頓時冒出兩股怒火。從未有過這樣著急的心情。見小倌遲遲還未開口,更加憤怒地瞪過去,卻發現小倌一臉的為難。於是小心翼翼壓下了火氣對還在欣賞夜色中螢火蟲飛舞得一片美麗的晚歌柔聲說道:“我離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