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成京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一場秋雨一場寒,細如牛毛的細雨輕輕落在王府後南山湖圓上,拍打著枝頭空空的名花異草,地上還有些許殘餘的花瓣流露出絲絲暗香。
監察司中百草司閣樓中,慕驚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床側站著親王李崇光,監察司提司陶洞橋,監察司肖姓侍衛,以及三個須發皆白的百草司的神醫,這幾位都是跺跺腳就能掀起一方風浪的存在,為了慕驚年齊聚於此。
百草司老人仔細把完脈後朝李崇光與陶洞橋恭聲道:“王爺與提司大人不必太過憂心,慕大人雖昏迷五日未醒,但這五日來慕大人脈搏愈發強健有力,心脈更是毫無折損,至於為何昏迷不醒,老朽在查閱諸多藥典之後發現,慕大人與諸多江湖武人的潛息頗為相似,藥石之用怕是無用。”
李崇光將信將疑地看了看昏迷之中的慕驚年,確實與熟睡無異,臉色紅潤,呼吸綿長有力,可為何遲遲未醒,著實讓李崇光頭疼。
披著狐裘的陶洞橋輕輕轉頭看向肖姓侍衛,肖姓侍衛恭聲道:“林老的判斷與屬下一般無二,慕大人在月圓之時強行破鏡之後體內經脈之中竅穴全開,丹田氣海也被強行灌通,雖然傷勢極重但性命無礙,現在慕大人的狀況與武人潛息頗為相像,不可多加打擾,慕大人蘇醒之時破鏡便指日可待。”
陶洞橋點了點頭,與李崇光說道:“王爺抓住的那些宵小之徒能否交給監察司審問?”
李崇光一臉嫌棄的揮揮手道:“王府內將那三個鬼鬼祟祟的家夥刑訊得血肉模糊都不肯鬆口主子是誰,監察司趕緊派人抬去吧,撬開口後跟本王知曉一聲便可。”
陶洞橋輕輕笑道:“王爺府內的洞天福地藏著掖著許久,如今被人挖出來,天樞院的老家夥們可不會輕易放過,王爺心中早做打算為好。”
李崇光一愣,隨即破口大罵:“天樞院那群老賊,跟他娘的強盜有什麼兩樣,敢情大隋啥好東西全得給他們那群寶貝弟子用去,天樞院弟子要是敢來,本王打斷他們的腿!”
陶洞橋哦了一聲,聲調上揚,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崇光。
李崇光白了陶洞橋一眼,然後喪氣道:“真是他娘的諸事不順,自家花園約莫著都保不住,這他娘叫什麼事。”兩人話語間隱隱透露出天樞院這尊龐然大物在大隋的超然地位,連親王殿下李崇光都拿它毫無辦法,引人深思。
林姓老藥師提醒慕驚年需要靜養,諸人下樓各自回府,不做二話。
四人下樓之後,慕驚年雙眼猛然睜開精光暴閃,他霍地直起身重重地伸了個懶腰,全身骨骼竟如同竹節斷裂般暴響,慕驚年深吸一口氣在肺腑中回旋,再長長地呼出,呼氣竟隱隱呈乳白色,無比接近道家所言:吞吐氣如蛇
?
慕驚年伸完懶腰後便感覺到肺腑一陣鑽心的疼痛,但較之於昨晚的陣勢無疑是好上太多,慕驚年皺皺眉,伸出雙手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臂,手臂潔白如玉幾近於女人的手臂,之前慕驚年雖說長相俊美,但終究在荒原狂風烈日打磨下偏向於男子英俊挺拔雄性之美,慕驚年衝到黃銅鏡前認真一看,無語扶額,如今的自己真如李崇光所說像個娘們一般。
緊接著一陣空虛無力之感,慕驚年眼前一黑,踉蹌之下差點癱坐在地,他艱難地躺在床上,自然而然地輕輕歎息:“誒…”
慕驚年輕輕合上眼睛,緊接著又猛然睜開,眼中驚疑不定,他輕輕地張開嘴巴,舌頭顫抖著,輕輕出聲:“啊…”這次慕驚年聽得清清楚楚,他感受著咽喉震動下,輕輕發出的聲響,刹那間巨大的驚喜湧上心頭,他咧開嘴在床上又哭又笑,狀若癲狂。
十五年的沉默,十五年的冰冷,被輕輕地一個字擊破。
“啊…..哈哈哈哈哈…..”
已經走下閣樓的李崇光聽見後詫異地回頭,接著不以為意地接著向前緩步行去。
“我能說話啦,哈哈哈哈…”
李崇光噗嗤一笑,他娘的監察司還有這樣的奇才?說個話給他得意成這幅德行?李崇光搖了搖頭接著向前走去,剛走了兩步他猛地停下腳步,李崇光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該不會是慕驚年那家夥吧?”他轉身快步折回,一路小跑。
李崇光氣喘籲籲地推開閣樓正門,一眼就看見滿地打滾的慕驚年,地上的慕驚年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眼淚止不住地流下,卻一直發出嘶啞的笑聲。
李崇光咧開嘴,看著慕驚年這般狂喜,聯想他可憐身世不由得戚戚然,他走過去輕輕地踢了慕驚年一腳:“行了,什麼德行。”
不料慕驚年一把抓住他的腳重重一扯,李崇光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地,慕驚年撲過去抓著李崇光滿地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