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此夜未央(1 / 2)

中榜舉子三百人早已在聚賢樓旁靜候,此時深秋時分天氣轉涼,出身豪閥的數十名舉子衣著錦繡,內襯厚綢,即便在這等深秋涼風中也暖和得很,半點寒意也無。相較於豪閥子弟,市井出身的舉子可就要等而下之,寒酸許多,隻能穿縫補數次的棉襖以禦寒,還好禮部官員心細發現,勸那些個子弟換上當日蜀錦禦寒,三百人陣勢的舉子這才整齊許多,隻不過衣著雖然並不太大差異,可高門士子舉手投足間富貴人家浸透出的言行舉止可就比那些市井舉子要好上不少,百年豪閥割據的影響即便是明德堂這樣百年一遇的賢相也無法在短短數十年內改變,不過相較於五十年前,已經算是改善太多。

身為此次大宴重要角色的顧靖梁站在隊伍的最前頭,雖然兩鬢微微斑白,但是那股子榮辱不驚,浸潤著歲月的氣質很是能吸引人,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識貨的半老徐娘,最是喜愛這種見過世麵的老男人。他沒有穿那件華美蜀錦,一如既往還是穿那件當年她為自己手織的青衫,她說士子如竹,風吹雨打還堅勁,極具風骨,故而選青色為衣,寓意君子如竹,她這般說,他就這般穿,這一穿下來便是二十年,也就成了他最愛的服飾。

顧靖梁身後乃是探花與榜眼二人,兩人氣度從容,與身旁舉子高談闊論,言笑晏晏,大有指點天下的睥睨氣魄,韓明在與舉子談論州道稅賦大概時還隱蔽地瞥了顧靖梁幾眼,冷冷清清站在那裏,心中暗自冷笑,狀元郎又如何,官場經營無非朋黨二字,像你這般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落魄士子,即便踩狗屎運當了官,不出兩年也必定會被官場老油子排擠,倒是政令不同,下屬不敬,那時看你如何有顏麵當得起聖上那句“得卿幸甚”,一想到此處,韓明心中暢快無比,與人談論,臉上也多處幾分真誠笑意。

原本與顧靖梁相熟的王從先鄭士德兩人本欲上前攀談,可又顧忌顧靖梁如今顯赫身份,生怕顧靖梁不似以往那般好說話,隻怕是不屑與二人交談,當下也就沒了這份心思,各自與周遭寒門士子低聲談論,比起那些談笑風生的豪閥子弟可就要局促許多。

換上一身棋侍詔官服的慕驚年剛剛練刀從駐馬亭驛站趕來,青蘿司一眾刺客皆撒在未央湖附近,伺機而動,防止的是某些發了瘋的熱血武夫對北胡使團痛下殺手,這份差事對於青蘿司眾人來說當真是十分不爽利,若不是在大隋疆域內,還保護他奶奶個錘,一刀斃命都算不上解恨,雙方血仇哪裏是簡簡單單三言兩語能夠說明的?

慕驚年見顧靖梁孤零零一人站在最前端,無一人上前,倍現孤單,心思一轉,也就了然。跟在李崇光身邊廝混許久,這些大隋基本的高門豪閥與寒門士子的矛盾早已被李崇光說的通透,慕驚年略一思索,便徑直走上前去。

“顧先生這份光景可算不上好啊。”慕驚年此時不配刀,華美官服配上本就俊俏非凡的儀表,看起來比世家子還要世家子。

顧靖梁疑惑轉身,見是慕驚年,當即作揖道:“顧靖梁見過恩公。”

慕驚年一陣頭大,苦笑道:“顧先生,我可才不到十六,你這聲恩公我哪裏當的起,不嫌棄的話喚我慕老弟就好,算起來還是我占便宜。”

顧靖梁微微一笑,也不堅持,接著說道:“慕老弟怎有空來此,不在長公主殿下身側侍奉?”

慕驚年想起那個深不可測的絕美女子就由衷懼怕,剛要回答,韓明林德二人攜十數名舉子連同上前,韓明作揖朗聲道:“通州韓明拜見慕先生,當日官道擋住白馬先生英姿颯爽,一直想要拜訪先生卻不得門路,不料今日有幸偶遇。”

慕驚年被打斷話頭有些不悅,轉身見乃是探花榜眼二人,當下壓製不悅,溫和道:“言重了。”

顧靖梁見二人上前,也一並拱手致意,倒是韓明與諸位士子視若不見,讓他有些尷尬。

相較於慕驚年的惜字如金,韓明倒是滔滔不絕,接著道:“聞慕棋侍腹中有錦繡,深諳棋盤博弈之理,神往已久,改日定要與慕棋侍廝殺兩手,過過癮,還望慕棋侍到時賞臉。”

這句話說得半點毛病沒有,大隋文風漸盛,黑白棋子廝殺向來被文人墨客視為高雅情趣,也少有不會下棋的讀書人,加上慕驚年身居棋侍詔一職,韓明這句話無疑是扯進關係的最好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