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風,帶著刺骨的涼氣,從許亦禾的腳底直直地向上,讓她整個心仿佛都被侵在一股淒清的情緒裏。
雪,仿佛無盡,漫漫地揮灑,枯樹枝條凝結的冰晶,隨著雪,間或地落下細白微粒來。
“娘娘,外麵風雪大,還是進屋去吧。”南香皺著一張小臉,看著許亦禾一席單薄的衣裳,站在屋簷下,出神地看著狂風漫雪,似不知冷暖一般,木然地站在那裏。
“是啊,風雪很大……”許亦禾緩緩地抱緊自己,喃喃的語調,似在自言自語一般:“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雪,這天……是要埋葬整個世界嗎?”
休息了五日,這是許亦禾第一次走出房間,古樸的房舍,並排了數間小屋,她住的,是居中的一間,最前麵是一大片空地,宮牆前,每隔十步便是一顆大樹,粗壯盤旋,虯龍臥伏,有的枝葉凋零,雪落在樹幹上,漸漸地凝結成冰,有的尚存綠葉,堆積出一片銀裝素裹的精致。
房舍左右兩邊是月牙門,南香說,兩邊的小院並沒有人住,因為整個燕國被打入冷宮的妃子,也隻有她一個而已。
“風雪這樣大,為什麼不好好休息?”錦黃的衣裳,驀然在雪裏綻開一抹亮色來。
許亦禾看著在雪地裏亦步亦趨的軒轅臨,突然忍不住笑了道:“小鬼,雖然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不過還是謝謝你。”
“小鬼?”軒轅臨的腳步在雪裏頓了一頓,眉頭微皺地盯著許亦禾道:“你就這樣感謝你的救命恩人?”
“那怎麼辦?”許亦禾無奈地收了笑意攤手道:“除了這條命,我一無所有。”
輕盈的雪,在風裏盤旋著,幽幽地落到腳下。
許亦禾一直看著軒轅臨,心裏有許多的疑惑,卻又不知該如何相問。
“世人皆知蘇家三小姐,容貌傾城,卻是個癡呆的傻兒,可大刑之後竟突然變得這般伶牙俐齒了。”軒轅臨雖身形頎長,但到底是個孩子,在同齡人之中或是佼佼者,可在許亦禾麵前,還是瘦小了些。
“癡傻?”許亦禾愣愣地看著軒轅臨,反應了許久方坦然笑道:“禍兮福所倚,一場生死,盡忘前塵,於我來講,能清醒過來,是件好事……”
“盡忘前塵?”軒轅臨似乎是一個人來的,身邊一個人也沒帶,他眼神冰涼而淩厲,一眼掃過站在許亦禾背後的南香,便嚇得小姑娘瑟縮地向後退道:“奴婢去為太子和娘娘奉茶。”
“不管是什麼原因,我說過,欠你一命,今次算還了,以後……兩不相欠。”軒轅臨麵無表情,說話冷漠清俊,全然不似一個孩子。
“好……”許亦禾安然地點頭道:“太子特意前來相告,蘇晚鈺記下了。”
許亦禾轉眼看向屋外的風雪,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她沒有想到軒轅臨來此是要與她說這個,不過她也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此後想要好好活著,唯有靠自己。
“薰華我並未尋到,不過父皇已經知道是誰偷的了,再過兩日,大概就會放你離開這裏,此後但望你好自為之。”軒轅臨處事很是幹淨利落,話一說完,便不再停留,折身便離了冷宮,待得南香端著熱茶回來之時,他的身形已是相去甚遠了。
“娘娘?”南香茫然地覷著軒轅臨遠去的背影,再看許亦禾始終看著外麵的風雪出神,也不敢上前打擾,唯有愣愣地端著茶,站在許亦禾背後,默默地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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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寒,涼夜悲,霜華無情,殤歌為誰。
許亦禾從來便不是個傷春悲秋的人,現世之中,她便是一個孤兒,要怎樣才能好好地活下去,她比誰都明白。
或有不舍,卻不極,所以這一場穿越於她,也隻是換了一個世道生存而已。
軒轅臨說得並不錯,兩日過後,皇帝果然下旨放她離開冷宮,不過對許亦禾來講,這也隻是將囚禁之地換了一個地方而已。
來接她的是一個穿著紅色宮衣的丫頭,長得很是聰敏毓秀,卻沒有南香臉上的那種朝氣。
承影殿,據說是她進宮時,皇上賜給她的居所,隻是沒享受幾日,便因為這場禍事,被提進了大牢。
燭影幢幢,映出斑駁的人影。
許亦禾靜靜地坐在梳妝台前,想著其中許多的不解。
皇宮深苑,自古便是陰謀之地,或許以前的蘇晚鈺癡傻,可她許亦禾卻是清楚明白,世道因果,必有所出。
可這個因果到底是誰,她卻很茫然。
“小姐……身上還疼嗎?”紅衣宮裝的女子眉頭皺得很緊,一路回承影殿,緊緊地跟在她身側。
“好多了……”許亦禾回過神來,聽著這個丫頭口中叫她小姐,想來應是隨她入宮的家仆,不禁問道:“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