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緩緩地掠過耳邊,陽光,間或地從枝葉的縫隙間落下。
蘇卿然一直緊著韁繩,走得很慢,四圍很是靜寂,除了馬兒的踢踏聲,便隻聞見兩人清淺的呼吸。
“鈺兒,下去走走吧!”蘇卿然淡淡的聲音,一如他人一般,清淺俊秀,始終帶著微微的笑音。
“好……”蘇晚鈺心中雖然疑惑,卻也沒多問,隻是極淺地應了一聲,便扶著蘇卿然的手,輕輕地落在了地上。
溪水沿邊的雪絮,幾乎都隨著流水而化,偶爾有結成的冰淩,卻也隻是薄薄的一片,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光芒。
兩人足尖都染上了泥,踩在瑩白的雪裏,頃刻間便踏出一個個黑色的印子來。
“父親不去狩獵就不怕輸嗎?”蘇晚鈺看了一眼握著韁繩的蘇卿然,細瘦修長的指尖,骨節分明卻又充滿了力量。
“無妨……這種輸贏,於我無謂……”蘇卿然微微地掀起了唇角,雖然是極淺淡的一笑,卻看得蘇晚鈺心中一跳。
細冷的風,刮起蘇晚鈺鬢角的碎發,緩緩地揚起,貼近蘇晚鈺的唇角,而後勾勒出一絲優美的弧線來。
蘇卿然微微側頭,對衛臻道:“你且先去,一刻後,後山巷子林彙合。”
“是……”衛臻似乎極聽蘇卿然的話,那種由內而外的服從,甚至遠遠地超過了下屬與上位者的關係。
蘇晚鈺低著頭,眼睛一直看著腳下的路,她其實並不想去打探兩人之間是什麼關係,不過看蘇卿然的樣子,似乎並不介意她知道。
今日的狩獵,或許真如軒轅宸的目的一般,他在給她參加遊戲的機會,可是蘇卿然呢?他也知道?或許他和軒轅宸一樣,他們的棋局已經開始,可她自己呢,到底是白子還是黑子?
蘇晚鈺迷茫了……
“鈺兒……難道沒有問題想問?”蘇卿然自從衛臻離去後,就放了手中的韁繩,由著馬兒自由地踱步,他則緩緩地跟在蘇晚鈺身後,不遠也不近。
問題?蘇晚鈺前行的腳步驀然頓了頓,眼神微黯。
她怎麼可能沒有問題?她有許多的疑問,而且都是軒轅宸不能回答,而她,也不能問的問題。
眼前這個人能回答她,她知道……
可是她能問嗎?
溪水混合著雪珠,寒冽徹骨,蘇晚鈺的眼睛隨著透明的冰晶看去,清澈見底的流水,枯黃的花草,巨石圓潤而光滑地隨著水流發出摩擦的聲音。
“為什麼不救我?”蘇晚鈺沉默了許久,久得蘇卿然都以為這輩子她都不會對他開口說話。
蘇晚鈺的眼神靜靜地眺望著,聲調安穩地像在說一句最平常的問候。
可是蘇卿然卻知道,這個問題她想了很久,其實他可以不用回答這個問題,如果他隻是單單將她當做一顆棋子,他也可以騙她,讓她甘心地為他所用,在權者的爭奪裏,計謀與手段,常常就是伴著謊言而生存的。
蘇卿然緩緩地闔上了眼,唇角帶著微微的笑,卻隻是頃刻,便睜開來。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蘇晚鈺的樣子。
那是在他十年不曾踏足的佛堂裏,女子清冷的背影,讓他記起她決絕地與他斷發的樣子,青燈古佛,她恨他,所以連帶恨著他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