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街興盛當鋪這會子正是上客的時候，櫃台前人來人往，時不時小朝奉就會吼上兩嗓子，不留情麵貶損著客人拿來當的東西。有些老實巴交或急等錢用的，最多支吾一聲；若脾氣大些的免不了要和小朝奉爭上幾句。
外麵聲音嘈雜，裏屋的掌櫃充耳不聞，隻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個約摸十四、五歲，梳著雙髻的女孩麵前，略彎著腰伺候著人算賬。
這時屋內一個長得圓滾滾的少年笑道：“掌櫃的，這段日子生意必不錯，就瞧著外麵鬧成這樣，少不得生意興隆！”
掌櫃笑道：“托東家的福，到了年底指望著您二位多給夥計們些賞銀。”
“你個老滑頭，在這等著我呢！”胖少年笑罵著，隨意走到窗前向外觀瞧。
女孩仍是全神貫注地算著賬，突然那胖少年上前打岔道：“李臨安，快瞧，那趙驥又來了，還帶著個女人哎！”
被叫的女孩抬起頭，笑道：“有什麼稀奇，不是替太子辦事便是他自己要當東西，咱們從他那可收了不少，倒沒見他想著贖回去。不過黃至，不許這麼咋呼，顧著些皇家的臉麵。”
這時，一個相貌英俊的年輕男子獨自來到櫃台前，伸手將個包袱扔上來，道了聲：“活當！”
小朝奉取過打開，喊了起來：“蟲吃鼠咬大毛一件，裂紋金鋼箍兩個！”
男子不樂意了，嚷嚷道：“呸，睜大你的狗眼瞧瞧，這可是上好狐皮襖，還有這倆鐲子，極品血絲玉的，再敢胡說八道，小心爺揍你！”
那小朝奉大概新來的，不認識這位“老”主顧，剛想刺他一句“好東西你自個留著唄！”掌櫃的已來到櫃台，客客氣氣地問：“這位爺，您要當多少？”
“一百兩！”
那小朝奉眼睛睜得老大，沒見過這般敢在當鋪獅子大開口的。
掌櫃不急不躁，轉頭命人開了當票，又將一百兩銀票奉上。
男子顯然滿意，取過銀票還不忘瞪了那小朝奉一眼，這才昂頭挺胸地出去了。
裏麵的黃至笑道：“得，難怪趙驥喜歡到興盛來當，合著訛上咱們了。”
李臨安笑了笑，“不過是看在李元份上。太子爺自從納了良娣，花錢可比以前敞得多，又不敢跟父皇說，我若不周濟些，也怪可憐的。”
正說著，掌櫃跑了進來，搖著頭笑道：“這位爺隻要銀子，當票倒忘了拿，怕是不會來取了。”
黃至還惦記跟在那個趙驥後麵的女人，幹脆親自跑到外頭去瞧。
不一會，人興衝衝地回來了，對李臨安道：“趙驥把銀票給了那個一直等在門口的女的，你沒瞧見，那女人穿紅戴綠，瞧人的眼神千嬌百媚，可妖嬈得很，絕不是好人家出身，我怎麼就覺得像在付嫖資呢？這位東宮侍衛也不是什麼老實人。”
李臨安“啐”了黃至一口，“好的不學，亂七八糟的倒知道個不少。”
話這麼說出來，李臨安心中不免看輕了趙驥幾分，聯想到宮裏不少女孩兒家因為此人互相吃幹醋，便以為“人不淫蕩枉少年”這句極配得上他。
隻是李臨安此時哪裏曉得，這“淫蕩少年”便是她一輩子的冤家，折騰得她財色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