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說的那些,我都不計較。其實分分也未必不好,用情也是勞心的。”
“恩。”
我隻會“恩”了。
“你不要自責,我們還會再見麵的,好好和魏將軍相處,我先告辭了。”
“恩。”
他大步地走出了我的視野,足下生風地消失在殘垣背後,我這才恍然過來,他這次是真的走了,坐著乘風的船,不再回來了,也許有一個月,一年,或者更久我們都見不著了。為什麼要這樣?我不要這樣!我要和他在一起,不然,我跑出來做什麼,不就是為了和好嗎?我卻就這樣放他走了嗎?看著他消失,然後自己難過?古蘇啊古蘇,你從來都不是這樣的呀。
我放開步子衝了出去,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比魏延的‘踏雪’還要瘋,我聞見了隨風飄來的血腥氣味,每次從前線拖回來的屍體都會被置放在這片荒野盡頭的屍房裏,我心頭一抖,諸葛亮啊諸葛亮,我們怎麼能夠把時間浪費在無窮無盡的等待裏!
你在哪裏啊?你怎麼走得這麼幹淨利落,你不在乎嗎?
我順著台階兩階兩階地向下跑,我隻狠不能把這高高的台階變成平的,或者把下麵變成一片河,這樣我就可以直接跳下去,遊泳會比較快吧?
猛的,我的眼睛看定了,我的腿軟了,因為我看見,從這長長台階的下頭,孔明正低首提著袍子,一階一階地向上頭來,他的步子很急,盡管還是優雅的。
“諸葛亮!”
這喊聲讓他抬起頭來,我們看定了對方,一個因為奔跑而頭發蓬亂的少女,和一個滿懷心緒的男子,中間隻擱著十來階台階,身邊是一望無際的曠野,茂密的樹叢,搖曳的野花,遠處是屍房,多麼殘忍而恐怖的美麗!
他向我走來,我記得某本古書上是這麼寫的:徐行曰步,疾行曰趨,疾趨曰走。這次他用的是‘疾走’,而我直直跌坐了下去。
他看了我一眼,“你,走回來做什麼?”
“你回來做什麼?”我含淚惡狠狠地望他。然後我們都笑了。
他用手環住了我的身體,他的嘴唇像潮濕的冰袋,捉住了我的嘴唇,他把我整個包裹在他的臂腕裏,我被他一抱就軟掉了,他輕輕碰一碰就足以叫我融化,何況是這樣深深地抱,他的手指擱在我腰際,輕微地摩挲著,我感受得到,他一貫的鎮定和冷漠被隔著一層薄綢的溫暖瓦解了,他的手竟因為緊張在微微顫抖,“蘇兒啊,蘇兒啊。”他喚著我。
“諸葛亮。”我的臉也有微微的濕潤。
“蘇兒啊…哦…”我像是他的獵物,被他輕輕地,用力地吻著。
“您別把我吃了啊,先生。”我說。
“不會。”我見他眼裏有一絲暗笑。
“你不要睜著眼,這樣有玩弄的意味。”我說。
“我睜著眼,是為了記住被我親吻的女人。”他囁嚅著說。
風滾著我灼熱的麵頰,這麵頰被吻得要燒起來了,“後麵是停死人的地方,對嗎?”我怯怯地問道。
“恩,”他輕應了一聲,“你怕嗎?”
“不怕。”我對他笑了。
“讓死去的將士們為我們做個見證,怎麼樣?”他的笑容溫暖又疼痛,他抱緊了我。
吻裏有鈴蘭的芬芳,青草的淡香,腐蝕的氣息,和篝火的味道,在荒原上攙和了玉一樣的光澤,叫我們陶醉至死。我們在死亡身邊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