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的瞬間,在氤氳的濕氣的撫摩下,我立刻產生了迷亂的錯覺。孔明在那瀑布下沐浴,他鎖骨以下埋在水中,露出線條優美的潔白的脖頸,在皮膚下輕輕滑動的喉結,令人浮想聯翩,然後是輪廓分明的唇線,我第一次注意到,這張嘴是如此的生動溫潤,然而又是獨特的,帶著固執和嘲弄的意味。美麗的長發灑了一湖,讓人想到“落英繽紛”這種詞彙,在銀色月光下糾繞著,攪動著水麵,千絲萬縷無限動人。
“諸葛亮!”我想放開聲音叫,但喉嚨被堵死了,嘴巴裏有血腥味兒,好難受!
當我整個身體沉進水裏,我看見了一雙眼睛,漆黑的瞳仁,長長的眼眸,玄雪分明,眼角微微挑著,竟有幾分奇妙的狡黠之氣,那瞳仁裏包裹著一種獨特的睿智和犀利。那不是孔明的眼睛,孔明的眼睛,更有幾分像鹿,帶著悲憫的溫柔,而這雙眼睛,則更有幾分如鷹,滿含明銳果敢。
令人驚恐的美!
可惜我在尚未搞清這美的源頭之時,就被下巴處的劇痛弄得昏死過去了。
“哇,鬼呀!”隻聽得一個男子的哀嚎,一切就都停止般地沉寂了。
許久許久之後。
一個冷冰冰涼颼颼的東西從額頭滑過,遊走到下巴,緣著喉頸的輪廓,一直移到肩頭,順次不慌不忙地經過臂,臀部和腿。觸覺傳達了懷疑和打量的意思。不睜開眼睛就能明白,武器是劍,不是刀,仞口小巧而鋒利。
張開沉重的眼皮,一切都飄忽不定,陽光下,精短的劍仞凝著清亮耀眼的光芒,而後是同樣清亮的目光,以及打量的眼——正是那雙鷹般明銳的眼。
“命還挺硬嘛。”竟是孩子氣的不滿的嘟囔,盡管說話的是一個裹著一身漆黑短裝的青年人,眉生得略有些不經之氣,卻又不同於紈絝少年的浪蕩,是一種過於聰明之後的玩世不恭。仔細看去,這張臉倒不及身姿俊朗標致,五官除了眼睛炯炯有神之外也平淡得很,合於一處卻顯出難以言喻的氣宇,“喂,野丫頭,你從哪兒來的?”短劍收回鞘中,青年蹲下身來。
“我,我是……”
“遇到什麼事了?”
“恩?”
“有什麼事情值得為之去死呢?”青年把劍擲到草地上,撂起前襟坐了下來,“容本公子猜猜,恩,”他支著下巴,“一定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女兒家嘛,還能有什麼別的事,春心蕩漾卻碰著了負心漢,本也是平常,卻非要尋死覓活的,真搞不懂!”
黴到家了,剛從關羽手上揀得一條命,又碰上這麼個自做多情,自以為是的公子哥兒,難道說三國時代也盛產這種自戀的家夥?我勉強支撐著坐了起來,怒氣衝衝地瞪著他。
“被我說中了吧,哈哈,”‘自戀狂’捋捋散落肩頭的長發,身子卻湊了過來,他抬起了我的下頜,使我不得不正視他,與他四目相對,那兩片薄而分明的嘴唇扯開一抹狡黠的笑,“究竟是哪家的渾小子得到了這雙美目的青睞呢?真是愚蠢的家夥,居然舍棄了這樣的佳人,豈不叫旁人都為他惋惜。”
這家夥到底在做什麼呀?我被他盯得心頭發麻,那雙眼睛很大,炯炯有神,一雙眼裏隨時都有懸念暗示,讓人覺得即便和他對視都有應接不暇,跟不上思路的擔憂。這張不夠精致的臉把一切精華都凝在一雙眼睛裏,憤怒,思索和彷徨交替擔任著墨色瞳仁的主角,看似粗淺而實則精細無比,“恩,打個交易吧,我正缺少一個可愛的姑娘作使女,要不要跟著我,對待女人我向來是很溫柔的,你的容貌很動人,還有這點小性子也很叫人喜歡,嗬嗬,本公子相貌堂堂,更兼英才蓋世,反正不會辱沒你。”
“拜托,”我推開了他的手,從這種僵持中抽離出來,站了起來,“我才不是你說的什麼癡情女子呢,我是被人追到懸崖邊,不得已才跳下來的啦。而且…而且像你這種自己讚美自己相貌堂堂,英才蓋世的人,我還是頭一次看見,真是個自戀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