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就住進了司馬府。司馬府有著不大不小的庭院,不高不矮的樓房,不多不少的仆從,是中庸的排場,中庸的情調。司馬防大人是個聰明人,在洛陽,這個矛盾爭鬥最集中最激烈的地方,保存實力,避開鋒芒的最好辦法就是行中庸之道,看似無心,實則有意,處處退讓,則處處上進。在禍亂將至時超然其外,無為無求,方能保住全家性命。司馬家的女眷不多,司馬大人顯然是個內斂深沉的角色,並非酒色之徒,這個家族從漢末就開始保持嚴謹利落的風格,在風雲變幻中逐漸無聲無息地崛起。當時之人,自然不會明白這個姓氏看似無爭背後的重重深意,可是對於我這個來自未來的少女,這一切顯得周密萬分,步步為營。
我站在庭院裏,望著池子裏的荷花出神,這裏看來幾乎是遊戲裏的世界,可卻仿佛有某種吸引力一般,再下去就要把我這個旁觀者同化,叫我變成劇中人,不管諸葛亮也好,魏延也好,司馬懿也好,都是磅礴大氣的亂世英雄,叫人難以抗拒。
然而我在哪裏?在這個世界,我在哪裏?我又是誰呢?
“珠玉姑娘?”有人細聲細氣地喚我,我抬起頭,見一個清秀的紫衣女子倚門而立。那副柔若無骨的身段稱著單薄的深衣,顯得尤為嬌弱。
“你是?”
“小女姓張,小字春華,是來向姑娘道謝的。”倩影依依,嬌嗔點點,好一個弱柳扶風的大家閨秀。那削蔥根般的細指間還握著一襲玉帕.
“哦,那個呀,沒什麼,呃,隻是微不足道的事情罷了。”麵對這樣的女孩子,即便身為女生也會語無倫次,真不知司馬懿為何不動心。
張春華蓮步輕移走了過來,輕輕握了我手,“昨日您替小女假扮新娘,挽回顏麵,小女實在無可回報,”她回頭一招手,門外就進來一個婢女,怯怯地:“小姐。”
“阿花,把糕點拿來。”溫柔而有威信的命令。
“是。”叫阿花的立刻走了過來,將一隻漆花盒器擺在桌上,張春華揭開盒蓋,哈!裏麵不緊不鬆地擺滿了花式不一的糕點,麵粉又軟又白,酥糖鬆嫩,而且金燦燦的,叫人一看就食欲大增。那些花卷簡直可以媲美正在盛放中的大麗菊,點綴了流蘇般的醬料。不止是花卷,酥餅也很漂亮,那弧度簡直像迎風的船帆,除此之外再也想不起更恰當的比喻了,線條極為流暢,簡直可以說是精致入微,令人咋舌。
看到這些點心,我忽然湧起一個念頭,司馬懿一定會喜歡她的。倘使不喜歡她這個人,也會被這雙巧手迷住。
另一個念頭是,蘇兒啊,很快他就會對你完全失去興趣。
不過這樣也好,我安慰自己,卻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失落。
“蘇姑娘,”黃鸝般輕軟的聲音又響起在耳邊,“你嚐一個麼?”
“哦,哦。”我窘迫地接過她帕中的糕點,果真很香啊。
“從今往後,我們做好姐妹把,我第一眼看見姑娘,便知道是談得來的,我在家裏什麼都由父親做主,這兒不比家中,恐怕要招人欺負呢,今後還仰仗姑娘呢。”用意倒很明確。我想。
“其實,對這裏我也很生疏,今後有少夫人做伴,一定不會寂寞的。”我笑著說,一麵不住地又嚐了一塊酥餅,“有一點要向少夫人說明。”
“別叫我少夫人,怪難為情,你就叫我姐姐吧。”細長的眼睛笑彎了,她的確生得很美,皮膚如同凝脂一般。
“春華姐姐。”
“好妹妹,你方才想說什麼?”她和顏悅色地問。
“哦。我想說,夫人不要誤會我。我不是仲達的女人,我們之間有君子協定的,我隻是暫時住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