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是結束生命,而是走出了時間(1 / 2)

她已經能自己學會著走路了,雖然還需要支架,也走得很慢,及不上老龜的速度。可這些天的靜養,讓她能完全站起來了。

她打自心裏想要站起來!

金浩霖看著被她推開的手臂,有些發愣。

或許她努力想緩和表情,可這幾天的沉默,讓她的笑容都顯得格外的僵硬。金浩霖看著她沉寂的臉龐,一股心酸衝上心頭。

她又開始不動聲色地將自己圈禁在泥淖裏,在泥淖的外部還豎起了高牆。天空在視野裏不過成了一個圓圈。她小心翼翼地過著隻有藍色和大地色的生活,將一切閑雜人等排除在外。

他尷尬地笑著上前,等她慢騰騰上床後,幫她捋好被子。隻是從窗邊到床上的距離,卻讓她臉色陣陣發白。他想摸摸她的臉,可抬起的手在心裏掙紮後躑躅地收回。

“宸他們都回去了。”他坐在床邊,微笑著開口,試圖化解這滿室的僵硬。

她點點頭,沒有吱聲。

“德裏克將D市的一棟住宅交給軒設計,同時還為果果爭取到了下一季時裝周的入場券,並將宸介紹給喬治?漢森,這些都是極不錯的事,你就不用為他們擔心了。”

“來的時候我碰上他了,他,希望我在這裏呆呆——”

“前一陣子我在阿根廷外拍,也很少上網,宸聯係不上我。接下來就由我代替他們來照顧你了,雨悸。”

“真的把我嚇壞了,好在沒事!”

他輕聲細語說著,溫柔極了。

然後他眼神細微地閃了一下,說,這陣子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陽光輕輕在他臉上打轉,還帶了點清晨時刻迷離的色彩。

她隻是微微地笑著,可笑的分明勉強。幹枯的嘴唇無一絲血色,就如失去了生機的洋娃娃。

他還是忍不住捋了捋她胸前的長發,她的樣子總惹人心疼。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他思索著,眼裏帶著某種認真。

望了眼窗外,他淡然地啟唇。

“十七年前,我八歲。那時我不叫金浩霖,更不會叫黑羽。時間過去那麼久,我都快要忘了我的原名。那是一個銀杏飄落了滿地的下午,我背著書包回家。家在一個小村莊裏,沒有鄰居。剛到小院門口,我便聽到了一聲淒厲的叫聲,那是撕心裂肺的,屬於我母親的叫聲。我跑進門,看著母親口吐白沫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她不斷地翻著白眼,頭發零落一地,原本屬於她姣好的臉蛋早已變得猙獰。我嚇壞了,跪在她的身邊呼喊她的名字。”

“我想她應當看不見我聽不見我的聲音,可是她卻穩穩當當地抓住了我的手。我看到她碩大的眼淚從眼角流出,然後沒進頭發裏。她張著嘴,想要跟我說什麼。我把耳朵貼在她的唇上,卻隻能聽她狂亂地喘著粗氣,白沫越吐越多。我想起來去拿座機,撥打那能救人性命的號碼,可還未按撥號鍵,一隻粗壯的手好不客氣地扇了我一巴掌。”

“那力道很大,我被扇到地上兩眼發暈。我看到眼前的兩隻皮鞋被擦得鋥亮,那是我的父親,姓廖。我已經兩年沒見過他了,我也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我的父親會親眼看著我的母親死去而無動於衷。我哭了,哭著打他,搶他電話,求他救救媽。可他像冷血動物一樣,盯著母親慢慢停止抽搐的身體,無一絲表情。”

“他是恨極了我母親。他變相地娶我母親,是因為看中了母親家遺留的幾份傳世書稿。我母親是書香世家子女,雖已沒落,卻還有些威望。這段婚姻裏沒有愛情可言,結婚七年,他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小的時候我都記不清他長什麼模樣。”

“母親被安葬地很匆忙,他連母親入土前的那一麵也不讓我看,隻把我鎖在黑屋子裏。後來來了一個女人,花枝招展眉飛色舞的。我不知道他怎麼會愛上那行為舉止都讓人惡心的女人。女人來家後,每天都笑嘻嘻地拿玩具給我,父親偶爾也會笑笑。我奇怪了,不知道他們打的是什麼算盤。不管他用怎樣的方式讓我接受這個女人,對於我父親本人,我是極度憤怒的。母親死後的幾個月裏,我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他心情好時不會揍我,罵我幾句就走開了,心情不好時便拿鞭子抽我,有時候抽幾鞭就停了,有時候也會抽上數十鞭。那鞭子也抽過我的母親,最多的時候會抽我二十三鞭,我記得清楚。”

“我就知道他們一定在籌劃著什麼。果然,那天,他們買了新衣服新書包給我,女人說帶我去上學,學業停了這麼久總該補上。父親一聲不吭地坐在駕駛位置,他們買了一輛大眾汽車,用母親留下的財產。能上學對我來說畢竟是開心的,那天我難得放下了警惕。可是後來,他們駛向了郊區,一個我從沒有到過的地方。那女人開門讓我下車,很溫柔地讓我在原地等他們,他們去前麵買幾個西瓜送給老師,讓老師能多關照我。我看向父親,他也隻是麵色陰鬱地朝我點了點頭。我信了,在原地等著,等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