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遽然一驚,楊格心道不好!某人為了防寒,裹著日本人的軍大衣呢!莫要......
惶急間,楊格口不擇言:“隊長,別開槍,自......”
二十米開外,“砰”的一聲槍響阻斷了楊格的話,一股大力當胸撞來,將他的身體撞向後麵的大樹,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意識也一陣一陣的模糊。
開槍的人愣了愣神,手裏還冒著青煙的老式轉輪手槍呆呆地指著在地上蜷成一團的“敵人”,顯然,他被那句“隊長,別開槍”給驚住了,可惜扳機已經扣動,哪能及時收手啊!
旁邊一人上前,他從“敵人”的大衣領口處看出端倪,伸手一拉領口,顯出清軍士兵穿著的灰白色棉衣。
“佐領大人,他,他是自己人。”
佐領急忙蹲下,罵道:“娘的,真該死!好端端的穿著倭寇小鬼子的衣服幹啥?!”
“咳咳......”楊格氣悶好久,終於艱難地咳嗽出聲。他低頭看了看左胸前的水壺,壺中的水一邊成線狀流出,一邊浸濕了衣服。嗯,被子彈打穿了,可......嗯,還有藏在軍大衣內袋裏銀元、銅板什麼的。好在那人手槍子彈威力不大,否則......揭開大衣,楊格從軍大衣內袋裏掏出一把銅板、一個被擊穿的銀元和一個正好卡在銅錢眼裏,已經變了形的子彈頭。
“是自己人啊!”楊某人這話說的是又悲又苦,委屈之極。
那佐領大人仔細查看了楊格的左胸處,確認沒有流血後,籲了一口長氣,起身罵道:“你****的穿個倭寇的皮子作甚?還拿著小鬼子的槍!老子咋知道呢?沒打死你算你走運!說,哪個營頭的?”
營頭?噢,想一想,那罩在棉衣外的號衣呢?丟了,摸小鬼子“特等射手”側後時脫了,就丟在死人堆裏,後來有了軍大衣就沒想到要穿那玩意兒。再想一想,號衣上寫的啥字?莫要報不出來,被人當奸細給再來一槍啊!
“鎮標,功字左營前哨。”
那佐領收了槍,喃喃自語:“哦,原來是聶軍門屬下,咦?功字左營前哨不是在鳳凰城斷後,全哨盡沒了嗎?”
“咳咳......”楊格哪裏搭得上話來,隻能咳嗽以對,同時讓胸口的鬱悶之感稍微緩解一點。不對,胸口有問題,疼啊!拉開棉衣看看,胸膛左側有一塊拳頭大的紫紅色。“哎喲!嘶......”
被稱為“佐領”那人麵露慚色,呐呐低語:“兄弟,你莫要怪我,你這身行頭,但凡咱大清官兵遇上都要開槍,所幸沒傷到要害,運氣啊!能走不?”
走?!你打了老子一槍,還問老子能不能走?白癡啊你!
楊格白了那家夥一眼,管你是什麼“佐領”呢?啥叫佐領?不知道!不,知道,是假裝不知道。清朝八旗軍製,編300戶為一牛錄,設牛錄額真一人,進關後八旗駐防各地,牛錄這一級的軍官又稱佐領,是一個集行政戶籍管理和軍事單位為一體的軍職。清朝末期的同治、光緒年間,八旗軍、綠營學著湘軍、淮軍營製,開始操練洋槍洋炮,稱為練軍。練軍佐領,相當於淮軍的一個營管帶,屬於中級軍官,地位卻又比湘軍、淮軍的營管帶高得多,因為,佐領肯定是旗人擔任的職務!
“牽馬來!”那佐領似乎對楊格頗為遷就,揮手命令手下,頓時有一人領命跑遠。
“兄弟,你能活著從鳳凰城出來,身上還帶著倭寇小鬼子的槍支彈藥,就憑這個,我延山佩服你!起來,我扶著你,看看能不能站起來?”
媽的,現在日本人打來了,你們旗人老爺也對漢人奴才好起來啦?這個態度......嗯,也不錯,算了!大敵當前,老子不跟你一般見識。楊格心裏想著,背靠樹幹,杵著步槍緩緩站起,卻沒平衡住身體,踉蹌欲倒,幸好那個叫延山的佐領伸手幫了一把,才穩住身形。
延山低頭看了一眼楊格的腳,日本皮靴上滿是泥濘,看樣子是走了很遠的路。從鳳凰城到賽馬集,他走的這條小道,足足有兩百多裏路程呢!
“兄弟,你們左營前哨其他兄弟呢?都逃出來沒有?”
“死了!”楊格想起那些清軍士兵的屍體,心中一陣感慨,原來,這些人都是斷後的,大約是城破之後突圍出來,卻被日軍追上......難怪,他們七個人才三條槍,子彈也有一些不合用的,還沒有一丁點吃食、飲水。唉,可憐啊,可憐他們都曝屍荒野了。“統統都死了!”
見楊格一臉痛苦加悲戚的模樣,延山沒有再問,部下牽來馬匹後,眾人合力將楊格抬上馬坐定,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