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袁家兄弟】(1 / 3)

鎮邊軍分統兼步隊統領壽山、馬隊統領永山、馬隊佐領延山,本是同胞三兄弟,乃前任吉林將軍富明阿之子。富明阿為官甚正,堪稱是道光以來最為清廉者,由此,他的三個兒子並無祖業福蔭,早早地就以旗丁的身份投身軍伍。富明阿死後,長子壽山承襲騎都尉爵位,以三品銜領鎮邊軍分統職分;次子永山為四品銜藍翎侍衛,領鎮邊軍馬隊統領職分;幼子延山年僅二十四歲就是從四品銜的佐領。

三兄弟在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麾下是最為得力的將領。

永山的居所在半山腰的一間木結構、瓦頂大房子裏。門口,兩名戈什哈遠遠看到延山去而複返,一個轉身進門稟報,一個紮馬問安。延山點頭擺手算是回禮,徑直走到門口高喊:“統領大人,人我給你帶來了。”隨即轉頭向停步的楊格招手道:“過來,我們進去。”

屋內的永山年紀頗輕,估計就是三十來歲光景,頭戴藍翎暖帽,外衣是一領藍色錦緞補服。屋角有個木架子上放著盔甲,頭盔、鎧甲的式樣與楊格腦中那些古代武將所穿鎧甲形貌幾無差別。就這位,還能指揮近代化的熱兵器戰爭?得了吧!由此可見,主要由八旗騎兵組成的鎮邊軍馬隊並未脫離冷兵器時代的窠臼,看,這位永山統領的背後牆上,居然還掛著一張弓和一壺箭。

“楊格,還不快參見統領大人?”延山見防勇發愣,急忙小聲提醒。

楊格立正行舉手禮:“報告!功字軍左營前哨防勇楊格奉命前來報到!”

永山略微愣了愣,臉色沉凝起來,眼見就要發火了。一旁的延山忙道:“統領大人,聽說功字軍在關內蘆台駐防時就延聘德意誌國軍官為教習,兵操、器械、營規都仿效德意誌陸軍。”

“噢!”永山容色稍霽,瞟了延山一眼,眼神中傳遞了一個信息——我知道你是為他開脫,本統領沒少跟功字軍打交道!“楊格,側邊坐吧!”

“是!”楊格立正,腳下的日本軍靴發出“噠”的一聲脆響,隨即坐到一旁的馬紮上,腰板挺直,雙目炯炯,隻等統領發話。從剛才統領的神情變化和延山的說解中,楊格理會到一個道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既然已經身處清軍之中,首先就要保障自身安全,然後要在軍中混出模樣來,獲得一定的軍事指揮權力,再......不能意氣用事,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當然,是除了作出一副奴才樣給人三拜九磕行參拜大禮之外。

目睹楊格行動容色,永山暗中讚歎:這功字軍左營的小兵勇還真有不卑不亢,寵辱不驚的氣勢呢!他難道不知一名漢人防勇在旗人統領麵前落座是多大的恩遇嗎?嗯,他應該知道,大清朝的子民誰個不知道?

“聽延山佐領說,你和功字左營弟兄突圍之後,在草河河穀窪地打死了三個倭寇兵?”

“是!”

“詳細說說罷!”

楊格伸手解開大衣扣子,拿出三分日軍的“身份證”攤開,雙手奉到永山麵前,說:“......日軍第五師團第十旅團所部尾追不舍,我失足落到小山包下暈了過去,醒來時發現同行的七名弟兄已經陣亡,我正待為弟兄們了卻後事,卻遭遇可能是打掃戰場的日軍。日軍首先開槍,我尋機還擊,對峙到天黑,總算打死了三名日軍,趁黑先往北走,大概是半夜過後轉向西,天亮時遇到佐領大人,因為身穿日軍黑色大衣,還差一點被佐領大人一槍打死。”

永山沉吟片刻後,追問:“你待如何為兄弟了卻後事?”

“掘個坑,埋了。可惜,尚未掘成就遭遇日軍追兵,戰後天已大黑,我怕敵軍再來,就......可憐弟兄們為國捐軀,卻落得個曝屍荒野的下場,我......”楊格說著,真的有些哽咽了,不過,他在為那七名弟兄的死惋惜之餘,更多的是對清朝軍隊的落後而歎息。

永山上前一步,一手按在楊格肩上,轉向延山連聲道:“難得,難得啊!看看齊字營那幫雜種,一槍不放就丟了安平河防,置朝廷兩萬六千大軍於險地!從鴨綠江邊到賽馬集,咱們足足損失了三千多人!哼,哼!這些人要有楊兄弟一半的勇毅,戰事決不至於淪落如此!”

延山默然點頭,事實如此,那齊字練軍統領倭恒額與自家二哥同樣出身於藍翎侍衛,永山堅毅勇猛而那家夥膽小如鼠、遇敵即退,以至於戰局淪落如斯,此時此刻,他又有何話可說呢?

永山看看麵有憤恨和不甘之色的延山,又看看麵色平靜如水的楊格,心中不禁暗暗稱奇,這個功字軍的小兵倒有幾分膽色、氣度!難怪敢於以一對三挑戰日軍。心中歡喜之下,他沉聲道:“兩百年前,咱也是漢人,先祖乃前明薊遼督師袁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