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表現出一點兒精神上的主動。如果你偶爾也去做個彌撒什麼的。也許格雷戈裏奧神父會把馬車借給你。”艾德瓦爾多說。
“你和他關係好。幫我問問他我能借嗎?”
“那你得走著去了。因為我不會去問他的。”
“你是要等到有了更重要的事才會去問他嗎?”
“還有什麼會比孔琪塔·馬爾托奇更重要呢?”艾德瓦爾多冷淡地說,“用腦子想想,神父的馬車是用來給病人送藥,送老人看病,給窮人送食物的——”
“好啦,好啦。我明白啦。我的請求沒有任何地方能體現出慈悲憐憫之心的。”
“差得遠呢。”
“我得想想用什麼其他方法讓她注意到我。”
“你好好想想。我要學普林尼[2]了。”艾德瓦爾多說完,把台燈往書前拉了拉。
每個星期五的早晨,格雷戈裏奧神父都要為學校的孩子們主持彌撒。學生們一聲不吭地排成兩排,年紀最小的排在最前麵。在多米尼加修女和艾爾科裏娜修女的帶領下,他們神情莊重地走進教堂。
女孩們穿著灰色的羊毛套頭上衣、白襯衫,戴著藍色棉布圍裙。男孩們則穿著藍色便褲和白色襯衣。每逢周末,他們的母親就會把這套藍白色的製服洗幹淨,整個村莊的曬衣繩上都晾滿了這種製服。從遠處看,這些衣服就像一麵麵航海旗。
斯諾站在聖尼古拉教堂走廊上的一根柱子後麵,底下是教堂的長凳,他故意避開格雷戈裏奧神父的視線範圍。學校裏隻有兩個和斯諾同歲的男孩,村裏大多數的男孩都在十一歲的時候放棄了學業,改成去礦上工作。羅伯特·拉朋納和安東尼奧·巴拉塔這兩人是例外,他們的職業規劃是在十五歲時,成為一名醫生。羅伯特和安東尼奧排著隊,先是走到教堂的前麵,進行跪拜,然後再走進儲藏室,穿上紅色的袍子,出來幫格雷戈裏奧神父做彌撒。
斯諾看著一個個十幾歲的女孩排隊坐到長凳上,安娜·卡拉布萊斯很專心,她衣著簡樸,有一雙美腿,腳踝纖細,雙腳小巧玲瓏。瑪利亞·德卡洛身形修長,神情有點兒緊張、膽怯,她腰身很長,臀部沒有一點兒贅肉。胖乎乎的莉莉安娜·甘道爾夫有著豐滿的胸部,漂亮的雙手,棕色眼睛裏常透著冷漠的神情。
終於,孔琪塔·馬爾托奇,韋爾米諾最美的女孩,溜進最末端的那排長凳上。一看到她,斯諾便立馬感到心潮澎湃,內心充滿了渴望。孔琪塔做彌撒經常遲到,所以斯諾覺得她也沒那麼虔誠,和自己差不多。她的自然美中透著無處不在的漫不經心。
孔琪塔金黃色的頭發同格雷戈裏奧神父衣服上的金色刺繡一個顏色。她的頭發鬆軟地披在肩上,臉旁的幾縷秀發被編成兩股細細的辮子,就像花環一樣圍在頭上。肌膚就似撒了一層糖霜的香草蛋糕一般,細膩且白淨。深藍色的眼珠如艾丁湖上的一波漣漪,深黑色的睫毛就像海岸邊的一彎黑沙。她有曼妙的身形,骨架很小。斯諾覺得自己輕而易舉就能把她抱起來。
斯諾將一隻枕頭擱在地上,倚靠在柱子上,透過欄杆盯著下麵。他沉浸在這種能夠隨心所欲觀察心儀女孩的時刻——不受打擾,完全屬於他自己的時刻。
孔琪塔做著彌撒,時不時抬頭瞄一眼祭台上方的玫瑰窗,然後再低頭看著手上打開著的那本彌撒書:
籲,使人得救之犧牲,
底下通往天堂的大門敞開著,
我們的敵人四處緊逼,
你給予我們幫助,賦予我們力量。[3]
斯諾想象他們一起念著生澀的拉丁文,他吻著孔琪塔那嬌粉欲滴的雙唇。是誰創造了女人?斯諾盯著她看的時候讚歎道。他也許不相信神聖羅馬教的任何承諾,但他卻不得不承認,如果是上帝發明了美這種東西,那麼他還算是幹了些好事。
斯諾覺得,上帝創造了女孩,這足以說明他就是個天才。這時候女孩們從跪墊上站了起來,她們排著隊走上中間的過道。
斯諾站在柱子後麵,盯著下方跪在聖體欄杆旁的孔琪塔。格雷戈裏奧神父將一片聖餅放在孔琪塔的舌頭上,她垂首鞠了個躬,劃了個十字,然後起身。她的這些細小的動作都在斯諾的預料當中。她跟在其他女孩身後,回到長凳邊。斯諾一直都沒有把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
她似乎感到有人正在盯著她看,於是抬頭朝走廊望去。斯諾看著她的眼睛,朝她微微一笑。孔琪塔嘟起嘴,低下頭繼續禱告。
格雷戈裏奧神父吟誦道:“乃生生世世。”
學生們回應道:“阿門。”他們從跪墊上站起來,坐回長凳。
莉莉安娜倚過身,對微笑的孔琪塔輕聲呢喃了些什麼。斯諾一眼看到那個微笑,如同春日裏的一份福祉,因為通常在做彌撒的時候是沒人笑的。隻是短短地瞥見她的皓齒,同那對完美的酒窩,斯諾就覺得自己天沒亮就起床去教堂開門是完全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