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要離開哥哥,斯諾就感到心煩意亂,他盯著那隻大鍾,多麼希望時間能夠停止。他想要給哥哥一樣能讓他記住自己的東西,一樣能夠把他們倆緊緊聯係在一起的東西。
斯諾低頭看著母親給他的圖章戒指,上麵刻著一個弧形的字母C。
“也不要把你的戒指給我。”艾德瓦爾多說。
斯諾笑起來。“你怎麼猜到的?”
“你是我認識的最大方的人了,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會把鞋子都送給我。讓你光腳走去威尼斯你都不會有任何怨言。”
“是的,隻是我的腳是你的兩倍大。”斯諾說。
“我真是太幸運了,因為你的鞋太醜了。”
“這是多米尼加修女在那個箱子裏能找到的唯一一雙鞋了。”斯諾聳了聳肩。“而且,等你當上了神父,他們會給你教士服、神父領帶,還有黑色便鞋。你永遠都不會缺衣服穿,這點是肯定的。”
“方濟會的修道士是沒有教士服的,隻有棕色的麻布袍,腰上係根舊繩子,再有就是拖鞋了。”
“如果你得費那麼大的勁才能當上神父,我倒希望你能當得體麵一點。你應該穿樊尚的高檔亞麻布,就像格雷戈裏奧神父穿的那樣。一個身無分文的孤兒變成一名窮苦的神父,你這是在像螃蟹學習,隻會橫著走啊。”
“就是這樣的,斯諾。”艾德瓦爾多微笑著說,“耶穌不是因為有繡花教士服,他才這麼廣為人知的。”
“那我會變成什麼樣子?”斯諾輕聲問。
“安娜·伊莎貝拉修女的家人會好好照顧你的。”艾德瓦爾多哽咽著,希望自己所說的能夠成真。一直以來都是他在照顧斯諾。他怎麼能相信別人也可以這麼做?“一定會的,你知道。她作為一個修女已經起誓一生清貧,他們沒有任何事可以為她做的了。所以他們會按照她的請求去幫你。我們非常幸運,斯諾。”
“真的嗎?你覺得我們幸運嗎?”斯諾認為命運無時無刻不在同他們作對。如果那天晚上他記得拿鑰匙,他就不會發現孔琪塔和神父之間的關係,之後也不會有這麼多一連串可怕的事情發生。
拉薩裏家的男孩們站在月台上,他們這一生從未分開過,哪怕是一天或一夜都沒有。他們之間沒有秘密,沒有心事。他們是對方的軍師,也是對方的知己。在很多方麵,艾德瓦爾多充當的是斯諾父母的角色,為他設立道德標準,幫助他適應修道院的生活,督促他學習。艾德瓦爾多總是鼓勵斯諾看到人性善良的一麵,看到韋爾米諾廣場以外的世界正在發生的事情。
艾德瓦爾多現在十七歲,他神態沉靜,態度謙遜,有著不同於其他年輕人的莊重和感性。
等到乘上前往美國的船之後,斯諾就變成十六歲了。他身高六英尺多,曾經那種好鬥的架勢和滑稽的表情已經從他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使他顯得成熟許多的成年男子的陽剛之氣。
艾德瓦爾多打量著斯諾的塊頭,對於弟弟可以照顧自己感到很放心。但是弟弟是個容易輕信別人的人,他擔心斯諾會被那些不道德之人所利用。人們認為年輕男子的溫和氣質總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一樣東西,但是像斯諾這麼強壯的男孩從來都不承認這一點。
“你知道的,斯諾。”艾德瓦爾多慢慢地說,“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沒了爸爸,因為你和他長得太像了。有時候我學習晚了,我會看著你睡覺,然後就會記起他躺在草地上睡午覺的樣子。我發誓爸爸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們,因為他就住在你的身體裏。但是你不隻是外表和他長得像,你也有他的思想。”
“我有嗎?”斯諾希望自己能夠記起更多關於父親的細節。他記得父親的笑聲和拿著香煙的姿勢,可是除了這些記憶,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了。
“你從來不會說謊。你為弱者說話,也不怕去冒險。修女們告訴我們必須離開,告訴你讓你去美國的時候,你並沒有退縮。你沒有設法去爭取對你而言更好的解決方式,就那麼接受了她們的安排。”
“這也許說明我是個容易被說服的人。”斯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