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可繼續說:“我們希望在這個夏天結束之前向您付清首付款。”
恩紮把手放在父親的手臂上。“阿都依尼先生,您剛才說以前您希望把它賣給我們。現在您還有這個打算嗎?”
“恐怕已經不可能了。”
三人沉默了好一會兒,阿都依尼先生小口喝著他的白蘭地。
“阿都依尼先生,我們以前都說好了的。”馬可說。
“我們願意買你家的馬廄。”阿都依尼先生說完,把酒杯放回桌上。“你知道它不值什麼錢,可是我肯定咱們能商量出一個合理的價錢來。”
“讓我來理一理剛剛您說的那番話,先生。在賣房給我們的這件事上,您食言了,但是您想要買我的馬廄,而那個馬廄在我們家族中已經有一百年的曆史了。”馬可輕聲問。
“這個馬廄不大吧。”阿都依尼聳了聳肩膀。
恩紮感到很惱火,不假思索地說:“我們永遠都不會賣那個馬廄的。”
阿都依尼先生看著馬可說:“現在是你女兒在代表你的意見嗎?”
“這麼多年,我爸爸工作那麼賣力來支付您高額的房租,為的就是能夠換來買斷這幢房子的一個機會。您向他保證過,隻要我們有能力交出一筆數目合理的首付款,您就會將它賣給我們。”
“恩紮。”馬可握住恩紮的手。
“我兒子想要這幢房子。”阿都依尼說。
恩紮無法克製怒火,繼續說:“您的兒子把您給他的每一裏拉都揮霍得一幹二淨。他把它們都花在阿左內酒館裏了。”
“他想怎麼養大兒子是他自己的事情,這房子也是他的,恩紮。他想怎麼處置它都行。”馬可說。
自從斯特拉死了之後,她的父親幾乎失去了所有的追求和抱負。現在這些事情出現的變化沒有讓他感到有多吃驚,隻不過厄運連連降臨到他們身上,讓他的無助感又進一步加深了而已。
“先生,您這是在違背您的諾言。您這麼做等於承認您就是個騙子。”恩紮氣得都快冒煙了。
“這麼多年來,我待你們家不薄,這就是你感激我的方式,允許你的女兒隨便說些誹謗我的話。限你們月底之前給我搬出去。”
“不久以前我還是山上最有禮貌的孩子。”恩紮聲音哽咽地說。
阿都依尼坐在那兒,將帽子戴在頭上,這一舉動很失禮,因為他還在他們家的屋子裏。他離開的時候也沒有幫他們關門。
“我們得找個地方住。”馬可驚呆了。他不知道這次見麵的結果怎麼會這麼糟糕。
“租房子,生活在被房東擺布的恐懼中,這一切都夠了。我們需要買一幢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恩紮說。
“用什麼去買。”
“爸爸,我可以去美國做裁縫活。我聽見店裏的女孩們討論過這件事。美國有很多工廠,每個人都有工作。我可以過去找活幹,然後寄錢回家。等到我們攢夠了錢,我就會回來照顧您和媽媽。”
“我不會送你去的。”
“那就和我一起去吧。您也可以在那兒找到工作,這樣我們就可以更快地攢到買房子的錢。我們不在的時候,巴蒂斯塔可以打點馬車的活。每個人都必須工作。”
馬可在桌邊坐下,雙手掩麵,想要搞清楚這個讓人進退兩難的困境。
“爸爸,我們沒有其他選擇。”
馬可抬頭看著他的女兒,他感到太疲憊,不想去爭論什麼,心中也充滿了挫敗感,想不出另外一條路。
“爸爸,我們應該有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求求您了,讓我來幫您。”
可馬可隻是小口啜著杯中的白蘭地,看著門外,希望奇跡的到來。
斯諾跟著雷莫和卡拉·紮內蒂進了他們的店鋪,發現店內一切井然有序。在可供營業的房間中,腳下鋪著寬木地板,頭頂上是錫製的天花板。刺鼻的皮革味、檸檬蠟的味道,還有機油的氣味充滿了整個房間。一張碩大的工作台被放在了房間的正中央,上麵擺著一把分切皮革用的鋸子,桌上擺著一排明亮的工作燈。
遠處的牆邊並排擱著一台縫紉機和一台最後用來給鞋子拋光的機器。高到天花板的架子上塞滿了工具和物料,對麵的牆上則塞滿了皮革、布匹和線軸。這個工作間要比芝加哥號底下那個渣坑強多了。另外,紮內蒂夫人看上去是位很棒的廚師。
雷莫帶斯諾來到店鋪的後麵,這裏有一個小小的隔間,裏麵放著一張小床、一個水盆、一隻大水罐,還有一把直背椅,所有這一切都被一塊厚厚的布簾擋著。
“這裏就和修道院一樣棒。”斯諾說著,將行李袋放在椅子上。“比船上的條件要好。”
雷莫大笑道:“沒錯,我們小意大利的公寓是比統艙要好,不過也就好那麼一點兒而已。這是上帝要讓我們活得謙卑的方式吧。”說完,雷莫打開了店鋪的後門。“這是我小小的天堂。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