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曼哈頓(5)(1 / 3)

“我很喜歡。”伊達·布萊多說,“這個在送別會的時候穿很合適。”

“我以為您要穿著它去參加您兒子的婚禮。”

“沒錯。婚禮之後,他就會和他的新娘離開家前往那不勒斯,再從那兒乘伊梅爾達號遠洋輪船去美國。我正在失去一個兒子,先是多了一個兒媳婦,然後再是同時失去他們兩個人。”

布萊多夫人打開她的小錢袋,從裏麵掏出做這件雛菊禮服所要付清的錢,然後把錢遞給了女裁縫。她走出店鋪來到街上,她的兒子正坐在馬車裏等著接她回家。

“所有這些瘋狂的人,還有他們瘋狂的美國夢,”薩巴迪諾夫人說,“他們在想什麼?如果每個意大利人都離開這裏去美國找工作,很快那裏就會變成僧多粥少的情況。然後怎麼辦?他們失去了這裏的家,失去了回來的可能性。瘋狂的夢啊!”

薩巴迪諾夫人拿起一隻箱子,裏麵裝著縫好的衣服,徑直朝後麵的房間走去。

恩紮從她的圍裙兜裏拿出一本小記事本和一支鉛筆,把她的工錢和美國女孩所賺的工錢作了一下比較,發現在美國一年可以掙到的錢,在薩巴迪諾夫人這兒得幹上好幾年才能拿到相同的數目。恩紮將寫著這些數字的筆記本塞回口袋裏。

恩紮調整了一下縫紉機針頭上的工作台燈。

她翻轉線軸將其固定住,再將布料放在針下,用手控製布的方向。那枚銀針在門襟的粉筆線處上下跳動著。她鬆開線軸,把布料從機器下輕輕拉出來,然後用剪刀剪去線頭。她檢查了一下,這是一處無可挑剔的縫線,她就像一位手藝高超的大師,縫得又快又穩。

艾麗亞娜輕叩玻璃窗的時候,恩紮正坐在工作椅上休息。恩紮跑過去為她開門。

“快走!”艾麗亞娜著急地說。

“是媽媽出事了嗎?”恩紮的心沉了下去。

“不是的,不是的,是馬廄。”

恩紮把薩巴迪諾夫人叫出來,告訴她自己必須要走了。她和艾麗亞娜從店鋪一路跑到馬可的馬廄。

吉雅科米娜站在工作台邊,她懷裏抱著的阿爾瑪正捂著圍裙大哭。

“媽媽?怎麼回事?”恩紮問道,心裏很怕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在她父親的身上。她轉過身看到馬可跪在斯皮的畜欄那邊。撫摸著斯皮鬃毛的巴蒂斯塔和維托裏奧強忍住淚水。

馬可在這匹個頭很大的老馬身上蓋了一條毯子,它一動不動地躺在幹淨的稻草上。讓他們感到恐懼的那天降臨了。斯皮老了,它的心髒最終還是停止了跳動。

“它走了。”馬可說道,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恩紮走進畜欄,維托裏奧和巴蒂斯塔退到旁邊,她跪在斯皮的身邊,這是她認識了一生的斯皮。它那閃亮的鬃毛摸著還是溫熱的,即使已經死了,它棕色的眼睛裏還透著甜美的神情,那種妥協的眼神,曾經它的眼神是那麼一如既往的耐心。恩紮記得第一次爬上它背上時,她不過還是個小女孩。她還記得在她手大到可以握住刷子的時候,她就開始幫它刷毛;長到足夠高的時候,她就會把手裏拿著的蘋果片喂給它吃。她還記得冬天的時候,往馬車的油燈裏麵添油,到了夏天就會把新鮮的花束係在馬車上。斯皮拉過裝著斯特拉棺材的馬車,也載過婚禮過後從聖安東尼奧教堂下山趕往貝加莫的每一位新郎和新娘。她記得節日的時候,她會把絲帶編進斯諾的鬃毛裏,聖誕節的時候用紅絲帶,複活節的時候用白絲帶,到了聖盧西亞節的時候就用淺藍色的絲帶。她記得下大雪的那晚,她離開屋子來到馬廄,隻是為了能給它多蓋一條毯子。她還記得在下雪的聖誕節,她搖著馬車上的雪橇鈴,斯皮拉著孩子們穿過大街小巷。她給予這匹馬無微不至的照顧,作為回報,它也盡心盡責地為她的家人服務。

她的弟弟妹妹和爸爸媽媽站在斯皮的周圍,他們的身影印在馬廄的牆壁上,仿佛一個個墓碑。恩紮在這匹她愛了一輩子的馬兒身旁躺下,聞著它光亮鬃毛的幹淨氣味。

“謝謝你,斯皮。”恩紮輕聲說,“你一直都是個棒小夥。”

除了是我們的龐培女士教堂的五月女王,費利西泰·凱西奧還是格林尼治村一位雜貨商的女兒,家境非常殷實。她的父親帶著他那位頭腦精明、體格結實的老婆從西西裏移民到美國,一開始在莫特街擺攤賣水果,生意漸漸做大,最後十四街的每個角落都有他的產業。

她父親鍾愛沿街叫賣新鮮水果,比如草莓和櫻桃,費利西泰則對男孩子更感興趣。斯諾在那次節日之後的幾周裏開始追求費利西泰,並沒有下多少工夫就贏得了她的芳心;就像他選擇了她一樣,她也早已選擇了他。

她會定期和朋友伊麗莎白·朱薇勒一起去馬爾伯裏街上的奶酪店,就是為了能撞見斯諾。當她發現斯諾會把修好的靴子和鞋子送到西村的工人那兒時,她就決定走路穿過查爾斯街,這樣也許就能碰到他。費利西泰對山裏來的男孩非常著迷。她喜歡斯諾淺色的頭發,還有他的眼睛,而他則迷戀於她那讓小意大利所有女孩都忌妒的曼妙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