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曼哈頓(19)(1 / 3)

斯諾明智的提議似乎緩和了路易吉從征兵辦公室帶出來的挫敗感。對像他們這樣的年輕人來說,戰爭為他們提供了一個成為男人、見識世界、拯救世界,然後以美國公民身份返回祖國的機會。他們誰都沒想過有可能會丟了性命,也沒有想過他們要拯救的那個世界會在他們的腳下變得麵目全非。他們隻是夢想著冒險而已。

一輛賣花的推車停在第五大道和第十四街之間的拐彎處,上麵裝滿了一束束白百合,還有一盆盆係著金色蝴蝶結的粉色風信子。褐砂石建築前麵的花園裏種著亮綠葉子的黃楊木。窗台上的花箱裏盛開著紫色和粉色的矢車菊、紅色的鳳仙花,還有亮黃色的金盞花。恩紮走在第十街上,深吸一口氣。當她爬上米爾班克公寓入口的台階時,德庫西女士正在整理放在前廳的信件。她遞給恩紮一封信。回信地址寫著:大都會歌劇院。恩紮飛奔跑上四樓,想要和勞拉一起打開這封信。

“來啦!”恩紮說。勞拉從她的假發片上扯下一根發夾,恩紮拿過來,小心翼翼地用它打開信封。

親愛的拉瓦內利小姐,

薩拉菲娜·拉穆尼小姐想在1917年4月29日早上十點見到你和勞拉·希瑞小姐。請帶上你的裁縫用具,和你們做過的其他裁縫樣品,特別是金箔亮片、絲邊和水晶珠繡。

你真誠的,

金伯利·梅伊爾小姐

公司經理

女孩們馬上跑去聖弗蘭西斯·澤維爾教堂,點上聖路西腳下的每一根蠟燭,她是裁縫們的守護聖人。她們需要這份工作。臨時的廚房工作是不夠的,還剩一個禮拜她們就要失去在米爾班克的房間了。

麵試的那天早上,她們在米爾班克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有炒雞蛋、咖啡和吐司。之後,她們將裁縫用具和布樣放進手袋中,她們要從第十街出發,步行三十個街區去上城區見服裝工作室的首席縫紉師薩拉菲娜·拉穆尼。恩紮和勞拉都穿上了她們最好的裙子和上衣。恩紮戴的是威尼斯貢多拉船夫式的草帽,上麵係著一條鮮紅色的帶子,勞拉則戴了一頂有一簇絲質櫻桃做裝飾的闊邊草帽。

女孩們花了一整晚去想應對麵試的策略。如果拉穆尼小姐喜歡她們當中的一人,那麼那個人應該要接受這份工作。如果不能馬上做縫紉師,她們一致決定有什麼工作就先做。她們兩個都夢想著最終能夠在一家服裝店裏工作,但是她們也知道如果夠幸運被雇傭,光是站穩腳跟就得花上好幾年。

大都會歌劇院的建築材料是從紐約州北部山穀裏拖過來的本地黃石,它在三十九西街上占了一整個街區。它的建築魅力在細節上體現得淋漓精致——華麗的大門、經過裝飾的飛簷,還有帕拉迪奧式[3]的拱門。這間歌劇院有整個火車站那麼大。底樓上有一排刻有旋渦式黃銅裝飾的門,幾分鍾之內劇院便能空無一人。寬敞的車輛圓形區域提供各種有輪子的交通工具:汽車、出租車和馬車,這裏有充足的空間供那些來接送觀眾的車輛停放。

主入口的大門由穿製服的男仆提供服務,這些門的邊上都被圍上了天鵝絨攔繩。恩紮和勞拉從大廳進入劇院,那裏有一個雜務工正在用電動毛刷機器擦亮白色的大理石地板。

出現在她們眼前的是螺旋狀的樓梯,上麵鋪著寶石紅的地毯,旁邊是高高的、擦得發亮的黃銅扶手。一盞形似結婚蛋糕的水晶吊燈垂下閃著微光的柱狀玻璃,這盞燈被吊在一些細細的電線上,放低到視線所及的位置,一位戴著法蘭絨手套的女仆正在撣去水晶柱上的灰塵。

售票處的門敞開著。閑適的售票員正在裏麵抽煙、喝咖啡。勞拉走上前湊到窗口邊說:“我們是來找薩拉菲娜·拉穆尼。我們約好的。”

一位穿著襯衫,係著棕色領帶的年輕人彈了彈煙灰,點點頭說:“她在台上。”

勞拉和恩紮走過內部大廳中一排金箔畫框的文藝複興風格的油畫,推開門,走進劇院,這裏黑漆漆得就像一隻鑲了金邊的珠寶盒。

剛刷上的油漆味和亞麻籽油的氣味,再加上昂貴香水那持久不散的梔子花味,混合在一起,讓人感到興奮陶醉。一排排包裹著紅色天鵝絨的座位,仿佛盛開的玫瑰花瓣,向洞穴般的舞台口傾斜著。恩紮覺得除了這裏之外,隻有教堂才需要有這般的莊重肅靜。

舞台的地板被漆成黑色,上麵畫了幾根白線,標誌著道具該放的位置。舞台下前方畫著一些小X,那裏是表演獨唱的地方。在劇院的最高層,架在上麵的追光燈就像大炮一樣對準那些記號。

那些私人包廂是專門留給最富有的觀眾的,上麵掛著的圓環上由喬裏·尼克波克和其他社交作家寫上了“特等席”幾個字。這些懸在交響樂團坐席上方的包廂像金色的四輪馬車,上麵刻著精美的圓形浮雕。紅色的錦緞帷幔掛在座位的後麵,可以減少樓梯和大過道那裏傳來的噪音影響。菱形玻璃壁燈形狀似皇冠,在每一層上都投射出柔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