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曼哈頓(21)(1 / 3)

“真的,先生。隻要量對比例就行。如果是我給您做《托斯卡》戲服的上衣,我會加高肩部,做長袖子,縮小後背的腰身,大膽地縫上邊,然後還會用兩倍大小的紐扣。穿著它,你的身型會變小。如果我用同上衣一樣的料子做下身的褲子,然後再給您配上一雙尖頭鞋,那會讓您變得更苗條。”

“啊,美妙的身型,卡魯索風格!我想要變苗條,但是我又不想放棄土豆團子。”

“您不用放棄。我會用一種錯覺效果讓您得到您所需要的。”

“老天啊。淨揀好聽的講給這個老男人聽。”吉拉爾汀·法拉爾抽著煙站在門口。

吉拉爾汀身著一件彩排穿的棉布長裙,淺棕色頭發被編成了擠奶女工所特有的辮子,甩在穿著白色棉布上衣、係著黑色開司米披肩袖子的胸前。恩紮從來都沒見過美得這麼不經意的女人。她的風格就像沒經過挑選就穿上的合體舊毛衣一樣隨意。吉拉爾汀全身透出金色珍珠的顏色:茶色的皮膚和淺藍色的眼睛相映成趣。她的臉上帶著美國女孩爽朗大方的微笑。

“出去,吉拉。”卡魯索說。

“我正在找樂子呢。”她的手在桌子上的紐扣盒子裏找來找去。

“那你在這兒可找不到。”

“這可不是開玩笑。”

“文森紮要給我們做土豆團子。”

“你應該要喝熱茶、吃生菜的。醫生讓你節食。”吉拉爾汀提醒他道。

“文森紮要給我做一件神奇的戲服。從中間樓層那兒看,我會變得更瘦。”

“從中層那兒看,大象都會變瘦。”吉拉爾汀提醒他說。她身體往前湊到桌子上。“這次狂歡我要穿什麼?”

“深紅色緞子衣服。”

“我更想穿藍色,矢車菊藍。我要告訴誰啊?”

“拉穆尼小姐。”

“您正好比我小一歲,法拉爾小姐。”薩拉菲娜·拉穆尼的聲音從走道傳過來。

“哦,你逮到我了。”吉拉爾汀像中了槍一樣,朝後麵的樣板桌仰過身去。

“還有,你不能穿大紅色或藍色的衣服,你要穿綠色。”薩拉菲娜說,“布景的顏色是樹莓紅,我不會讓女高音穿得像貼著緞布的廉價藍色喇叭。綠色會顯得出挑一點兒。”

“嗬。就一次,讓我穿我想穿的吧。”吉拉爾汀很不滿。

“她太戲劇化了。”卡魯索對恩紮說,“而且要求也很高。”

“嘿,注意點兒。我可不喜歡別人的批評。我這麼做可是在幫您的忙。”吉拉說,“您欠我的。”

“要我提醒你嗎?我是意大利人,我這麼做是為了幫那些美國士兵,對於我來說,這是我慷慨大方的表現。是你欠我才對。”

“上次我查過了,你們意大利人在戰爭裏是站在我們一邊的。”吉拉說。

“那麼我這是二石二鳥,兩全其美。”

“是一石二鳥!天呢,你們不學成語,真是讓人討厭啊。”

“我嚐試教過偉大的卡魯索,可是他不想學。”薩拉菲娜說。

“至少她稱呼我為偉大的卡魯索。”他朝文森紮眨眼。“當其他人開始叫我恩瑞克的時候。”

恩紮站在吉拉爾汀·法拉爾的禮服假人前,上麵披著一條A字形翡翠綠緞布,裏麵是淺綠色的緞布襯裏。

這件緊身衣上麵畫了很多小小的叉號,這些叉號是為要縫上去的亮片做的標記,這些亮片包括一種三角形和一種水滴狀的水晶石。恩紮在這串亮片的活上已經花了兩天的時間,她希望能在今晚結束之前做完。她拿起一根針,開始將這些飾物串在一起。她很細致地把一顆顆亮片縫上,為了保證從劇場中層照射下來的光打在珠子的表麵能夠產生閃亮的效果,她還串了兩層線。

恩紮邊幹著細活,邊沉思著。吉雅科米娜教會她的女兒要時不時在生命的擾攘中挖掘意義。這種紛擾或悲傷勢必會刺激你,但不會定義你的人生。和巴法一家人住在一起的那幾年裏,恩紮曾經試圖從她被虐待的這件事裏探出一定的意義,但是她從未成功過。

而現在,就在繡著手中亮片的時候,她終於發現了母親的智慧。巴法夫人常常在她的留聲機上放歌劇。在亞當姆斯街上所經曆的磨難,每擰幹一件衣服,每擦一次油氈地板,每切一塊番茄,每次細心烹調蝴蝶結意大利麵的時候,偉大的卡魯索一直都陪伴在她左右。

在亞當姆斯街幹活的時候,恩紮學到了好多歌劇故事,有《安傑利科》、《醜角》[2]、《卡門》[3],還有《波西米亞人》[4]。她聽過那位大師唱威爾第、普契尼和瓦格納[5]寫的詠歎調。這些音樂已經變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也幫助她在大都會歌劇院裏麵謀得一份工作。

恩紮脫下裙子,解開上衣。她脫下假人身上的綠色禮服,然後把它穿在身上。她用手提起裙邊,爬上試衣凳,在那麵三麵鏡裏從各個角度檢查那條禮服。恩紮在緊身的上衣處做了一些小小的縫褶,並放低了背部的腰線,使綠色錦緞的褶縫像極了夏天湖麵上溫柔的波浪。隻要輕輕走動,禮服垂落的下擺上搖晃著的水晶即會閃出光芒,讓絲綢邊呈現出水一般的效果。恩紮檢查了一下緊身上衣的腰部、腋窩,以及袖子。為了檢查裙子的褶縫,她盡可能地向下彎腰,弓起背,然後慢慢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