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將一袋餃子和一盒冰汽水放在毯子上。坐在毯子上的恩紮感到下腹一陣劇痛。她在毯子上換了個姿勢,以為疼痛是由坐姿引起的,可是幾分鍾之後,疼痛又一次襲來。
“你還好吧?”勞拉問恩紮。
樂隊開始奏樂了,銅管樂組吹起愛國進行曲。勞拉移到在毯子對麵坐著的斯諾身旁,她用手肘輕輕推了推他。他轉過身看著恩紮,他的臉變得像死灰一般蒼白。“是時候了嗎?”他說,盡管他不必問也知道。
她點了點頭。勞拉把約翰寶寶交還給帕比娜。斯諾扶恩紮站起來,樂隊彈奏的時候,他和勞拉陪恩紮慢慢地走到公園的邊上,在那裏他可以找警察把恩紮送到醫院去。很幸運的是,格羅索警官不當班,正在鞋店裏打牌,他很樂意把這三個著急的人送到山上的奇澤姆醫院去。
斯諾推開恩紮在奇澤姆醫院的病房門。當他看到她穿著白色雪尼爾長袍,懷中抱著一個小小的藍色繈褓時,他停住了腳步。因為她現在是他大兒子的母親了,她的美被賦予了新的內涵。1919年7月28日,不管他是否已經忘記了其他的細節,這將是他一輩子都會記得的日子。這一天他和恩紮真正成為了“一家人”。
勞拉離開病房時,微笑著拍拍斯諾的背。隻剩他們一家了,斯諾走到恩紮身邊,將一隻手搭在她的腰上,另一隻手環抱著她和寶寶,一下子就把他的小家庭抱在懷中。他的兒子有一股新生兒的皮膚和爽身粉的味道。他的身體長長的,皮膚粉粉的,手指在空中戳來戳去,好像要把空氣抓住一樣。
提到要給兒子取名字的時候,恩紮想要叫他斯諾。她的丈夫卻另有想法。他有想過讓兒子叫他父親的名字卡洛;或者叫馬可,恩紮父親的名字;或者叫伊格納齊奧,他以前很照顧他;或者叫吉奧瓦尼,和那個死在戰壕裏的胡安·托雷斯一個名字。雖然這些男人在他的生命中都有很重要的地位,最後他還是決定將他的大兒子取名為安東尼奧,迷失之物的守護聖人。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恩紮的那個夜晚,作為一名孤兒,那個時候的他總是有被人遺棄後的隱約的漂泊感,在他的成長過程中,這種無所寄托的感覺在他的心中默默地呐喊。他以為這種空虛的遺憾感會伴著他一輩子。可是在經過恩紮短時間的分娩之後,他不再迷失了。他現在是一位父親了。
恩紮把孩子遞給斯諾,好像在遞給他一隻精美的瓷器茶杯,生怕失手摔了它。
“我是你的爸爸,安東尼奧。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他抱著兒子,保證道。他看著剛出生的兒子甜美柔滑的小臉說出這些話,他相信自己所說的那些話,也會盡全力履行自己的諾言。
“他和你長得一模一樣。”恩紮說,“想想看,世界上有兩個你。”
勞拉做了一碗蔬菜湯,在裏麵放了很多土豆,因為她知道這能讓恩紮恢複力氣。她把公寓裏的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所以等斯諾帶恩紮回家的時候,恩紮要做的隻是照顧孩子和休息。
勞拉坐在恩紮身邊,生產後的第一晚由她來照顧恩紮。她抱起孩子,為他換完尿布,再把他放進搖籃裏,然後扶著恩紮穿過過道來到床邊。這是激動人心的時刻——勞拉真是恩紮的好朋友,因為有了她,恩紮得到了雙份的幸福。
勞拉要啟程返回紐約的那天早晨,恩紮和孩子坐在一起,勞拉則在一邊慢慢地收拾打包。
“你確定不要我的毛衣嗎?”勞拉想要把她那件經典的海軍藍開襟羊毛衫送給恩紮。
“別再想著送我東西了。”恩紮笑著說。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勞拉站在床邊說。
“不管什麼時候,你都可以回來。”
“也許你可以來紐約。”勞拉提議道。
“有一天吧。”恩紮微笑著說,“你回到那裏之後打算做什麼?”她問。
“從頭開始。”勞拉的眼眶裏噙滿了淚水。她用手帕擦幹淚水。“我準備把我的眼淚留在從這兒到賓夕法尼亞的車站之間。我一下車就會好的。”
斯諾出現在門口。
“我知道,我知道,斯諾,我現在得走了,不然會誤了火車的。”勞拉站起來,啪的一聲合上行李箱的扣子,把它從床上提起來。
“我覺得不管怎樣,你都有可能會錯過火車的。”
“為什麼?發生什麼事故了嗎?”
“沒有,隻是要延期而已。”斯諾靠在門框上說。
“你在說什麼啊?”勞拉看著她的行程表,好像可以從上麵看出些端倪來似的。
“有人要見你。”他說,“請你們下樓到店鋪裏來,好嗎?”他走過去,從恩紮手裏抱過孩子。
“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