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比不上斯諾·拉薩裏。親愛的,在獎品是帥哥的抽獎裏,你拔得了頭籌。和你結婚的那個男人是百萬裏挑一啊。這你是知道的。”
“我快要失去他了,勞拉。”
“他看上去很好啊。”勞拉充滿希望地說。
“我一直為他祈禱。一直希望整件事也許就是個錯誤。可當我這麼和斯諾說的時候,他看著我的樣子好像覺得我瘋了似的。他知道真相,也接受這個事實。他從來都不是一名虔誠的宗教徒,他的內心有一股藐視信仰的力量。”
“也許這段旅途能把他治好。”勞拉溫柔地說。
“我也是這麼告訴他的。還有,我要和你說同樣的話,你的寶寶沒事。隻要相信,一切都會好的。”
柯林被早上的電話吵醒,他要去大都會歌劇院。《波西米亞人》這部歌劇的新布景已經運到了。早飯過後,斯諾離開恩紮和勞拉獨自出門散步。他本來計劃要穿過中央公園,可是卻發現自己正在往南走,沿著第五大道朝著小意大利的方向走去。他想乘有軌電車,但他感覺很好,所以決定看一看他已經離開了十二年的城市現在的模樣。
百老彙街已經延伸到了曼哈頓下城區。人行道上到處都是水果攤、賣花的推車還有報攤。當他來到格蘭街,拐彎走進小意大利的時候,他記得那些大樓,而且很驚訝地發現,盡管曼哈頓上城區似乎有了變化,但他的老街區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他沒怎麼費力就找到了去馬爾伯裏街36號的路。紮內蒂鞋店的招牌不見了,那麵意大利國旗也不見了。店麵都空了,指示牌上寫著,“店鋪出租”。斯諾朝後退了幾步,看著這個他剛來美國時工作的地方。他靠近了一點兒,然後從窗戶朝裏望去。原來凹凸不平的地板和錫製的天花板還在,他還能看到以前放他那張小床的地方。那塊保護隱私的簾子不見了。通到後花園的大門大開著。斯諾朝裏望去。他喜歡的那棵老榆樹已經被砍掉了。那棵曾經給他帶來慰藉和希望的樹已經不見了,也因為這樣,斯諾從過去回到了現在。他把那棵樹的消失看作是一種預兆。帶著一顆沉重的心,他轉身向查賓家走去。
勞拉正在睡午覺。恩紮坐著等斯諾回來。當他走進門的時候,她的心像往常一樣撲通跳著。可是現在,那種快樂很快就被一種即將降臨的宿命感粉碎了。她走到他身邊,握著他的手。“我有一個驚喜要給你。”她說,“你累了嗎?”
“一點兒都不累。”他說。
恩紮摘下他的帽子,大衣和手套,然後把斯諾推出門外。
很多個斯諾無法入眠的夜晚,恩紮都會跟他講她在大都會歌劇院的故事。他隻去過歌劇院兩次;第一次是他年輕的時候,他去那兒聽音樂會;第二次是他出發去打世界大戰之前碰到恩紮的那一次。這兩次經曆都被深藏在他的記憶裏。對他來說,能夠看到那些有錢有勢的人站在那裏膜拜偉大的卡魯索是一件無比興奮的事情,卡魯索原來是一個窮困的意大利男孩,後來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恩紮牽著斯諾的手,他們走在通向大都會歌劇院入口處前廳的台階上。許多年以後,她還清楚地記得那天她和勞拉來麵試的時候穿的是什麼衣服。她還記得她們早飯吃了些什麼,還有兩人第一次一起走進劇院的樣子。
今天,恩紮和她的丈夫走在相同的台階上。他們走進漆黑的劇院,空氣中彌漫著昂貴的香水味、油料味、檸檬油味和新鮮百合花的香味,就像她第一次走進這個地方聞到的氣味一樣。她帶著丈夫走過過道,來到舞台上,後方的磚牆上亮著一排劇院照明燈。靠牆放著一堆還沒拆開的布景道具,好像是幾張正在等待郵遞員到來的巨大信封。
斯諾轉過身,看著眼前的紅色天鵝絨座椅和底層樓廳。恩紮把他帶到舞台中央。斯諾站的地方正是他離開前往紐黑文市前的那一晚,偉大的卡魯索唱歌的地方。他閉上雙眼,腦海裏再一次浮現出那晚送行的場景。
恩紮帶他到了後台,走下樓梯,來到服裝工作室。那裏忙成一片,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恩紮停下腳步向斯諾指著那些她還記得的地方。吉拉爾汀·拉法爾第一次試穿恩紮做的禮服的試衣間,她和勞拉經常聊八卦聊到深夜時用的燙衣板,最後是她的縫紉機,一台光滑的黑檀木勝家牌縫紉機,它有銀色的輪子和金色的邊。一個年輕的女裁縫正在3號站,17號勝家牌縫紉機上縫著衣邊。她也許隻有二十歲;看著她,恩紮仿佛看到了還是小女孩時的自己。她看到自己坐在工作凳上。當她抬頭看著斯諾的時候,她很肯定他也一定看到了。
經過幾天的故地重遊之後,其中也包括去自動販賣式餐廳吃餡餅和喝咖啡,斯諾已經打好行李,準備出發去意大利了。他把行李箱放在勞拉家的前門。斯諾還在睡覺,但是恩紮沒辦法閉上眼睛。她能感到時鍾的滴答聲:多睡一會兒,她就少了醒著和斯諾在一起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