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認識了一個叫斯諾的男孩。他是來幫斯特拉挖墓地的。盡管他很高,體形有我兩倍大,可是我不怕他。我為他感到難過,因為他沒有父親,母親也離開了他。有一天我會去問聖尼古拉的修女們,他的母親為什麼會把他留在那兒。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他有一雙藍綠色的眼睛。他的鞋子太小,褲子又太大。但他是我見過的最帥的男孩了。我不知道上帝為什麼要把他送上山來,可是我希望這其中是有原因的。他不是很相信上帝。他好像也不需要任何人。可是我想如果他能好好想想的話,他會意識到其實他是需要我的。
我的斯特拉走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因為我親眼目睹過一個人死時的樣子。一開始你會傷心落淚,悲痛欲絕,然後記憶就開始變得模糊,他們就會在你的世界慢慢消失。可是斯特拉不會消失。我不會忘記她。永遠都不會。E。
斯諾合上書,把它放在床頭櫃上。他感到背上一陣劇痛。有的時候這種痛來得很強烈,然後,沒有任何征兆地,它就不痛了,給了他喘口氣的機會。沒有疼痛的時候,斯諾相信自己會痊愈的。
斯諾抬起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這件事他已經有好多年沒做了。就是在打仗的時候,他都沒有做過一次。兒子出生的時候,他也沒有那麼做過。恩紮會用大拇指在孩子的額頭上畫下十字,可是不可能是斯諾。他離開恩紮踏上這次旅程的時候,也沒有要賜福給自己。他覺得人在陷入絕境的時候,向上帝求助是一件虛偽的事。但是今天晚上,他畫十字不是為了向上帝許願,或是能垂憐拯救他;他畫十字是為了表達感激之情。
難怪他沒去嚐試找她的時候,她會這麼難過,難怪在她向他吐露完心跡之後,她就再也沒有來找過他。她從來都不想讓他陷入憂慮。事實上,恩紮一直以來的任務就是用任何方式給予他安撫,她成功了,包括為他安排的這次旅程。她知道唯一能治愈他的就是大山。他在床上翻了一個身,已經感覺不到身上的痛了。恩紮一直是最了解他的人。
[1]Savile Row,位於倫敦中心上流住宅區的購物街,以傳統男裝定製聞名。
[2]Packard,二十世紀美國重要的豪華汽車品牌之一,1899年成位於底特律市,1954年與斯圖貝克公司合並,1955年宣告倒閉。
[3]Chippendale(1718~1779),18世紀英國著名家具設計師,擅長中式風格設計。
[4]Aubusson,法國城市,以製造花毯聞名。
[5]Radio City Musie Hall,世界著名藝術殿堂之一,位於紐約市曼哈頓第六大道洛克菲勒中心,為世界最大的劇場之一。
一塊藍色浮雕寶石
有人敲了敲斯諾在修道院的房門,聲音響亮而持久。他從床上坐起來,伸手拿過懷表,看了下時間。他一整晚都睡得很好,香甜的九小時。自從上次去梅約診所等診斷報告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睡過這樣的好覺了。
“誰啊?”他喊道。
“我是伊吉。”
斯諾從床上跳了起來,跑過去打開門。二十年過去了,伊格納奇奧·法雷諾站在了他的麵前,還是戴著同一頂帽子。
“還是原來那頂帽子,伊吉?”
伊吉聳了聳肩說:“還是很合適啊。”
斯諾同他擁抱。
“小心點兒,我的骨頭現在就和麵包棒一樣脆。”伊吉說,“我能在你眼前斷成兩半。”
“你氣色很好啊,伊吉。”
“你瘦了。”
“我知道。”斯諾穿上他的褲子、襯衫,然後套上鞋。“在沒中芥子氣毒之前,我看起來比現在要好得多。可是我吃起來還是像匹馬一樣。我們一起去廚房搜刮點兒早飯吃吧。”
斯諾跟著伊吉走在過道上。他已經八十多歲了,除了膝蓋有點兒彎之外,身手還是非常敏捷。
“你能相信我還沒死嗎?”伊吉說,“我和聖尼古拉的鍾一樣老啦。”
“你看起來不老。”
“我還會和老婆親熱。”伊吉揚著眉毛說。
“伊吉,我才剛剛上山,你告訴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你還和你的老婆做愛。”
“我還老當益壯呢。”伊吉說,“而且,她說她不介意。”
“好吧,如果她不介意的話,那為什麼不呢?”
“我就是這麼說的——為什麼不呢?這是婚姻的樂趣之一。我還和蜂蜜杏仁糖一樣堅硬。不經常,但是也夠了。恩紮好嗎?”
“她是一個很棒的妻子,伊吉。”